蘇新柔頓了頓,又說道:“她揪著的那個宮女,似乎是她的侄女,崔姑姑希望她出宮嫁人,不願意讓她留在宮中當女官,因此便鬧了起來。”
周旖錦一皺眉,不解道:“誰說入了女官學堂便一定要留在宮中了?本宮讓夫子教授她們女紅一類,正是想讓她們在出宮以後,還能有庇身之技啊。”
蘇新柔搖了搖頭,看著那處廝打,語氣裡有些憤懣:“娘娘的好意,可不是每個人都懂。”
說是廝打,其實是崔姑姑單方面對那個宮女的毆打,那宮女將入學的令牌死死攥在手中,整個人臉色痛苦地蜷縮在地上,任憑崔姑姑怎樣打罵都不還手。
“娘娘,這實在是欺人太甚,奴婢去跟那崔姑姑說!”蘇新柔氣不打一處來,當即便請命。
周旖錦正有此意,握了下蘇新柔的手,吩咐道:“小心些,若她不依不饒,便來尋本宮。”
蘇新柔得命,撒腿邊往那處跑過去。
“我讓你當女官!讓你不聽話!”崔姑姑越打越來氣,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初衷,只是對侄女反抗自己權威的一種憤怒發洩。
崔姑姑抬起手,從登記的桌子上拿了一個木製筆架,高高舉起,便要往那宮女身上砸去。
兩旁的人都不由得驚呼一聲,四散開來。那筆架沉重,這樣用力打在人身上,恐怕是要打的骨頭碎裂。
底下那宮女已經沒有反抗的力氣,閉眼準備迎接劇痛的到來,可她顫抖著嘴唇,等了一會兒,那筆架確遲遲沒有落下。
蘇新柔一隻手用力握住了崔姑姑的胳膊,大喊一句:“慢著!”
崔姑姑一轉身,發現竟是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當即來氣,怒罵道:“就憑你也敢攔我?”
“不怕我在皇上面前說一句,讓你全家滿門抄斬!”
其實崔姑姑只是御前服侍的侍女,哪有那麼大本事,但為了威懾走蘇新柔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宮女,還是狗仗人勢地誇誇其談。
“報名女官學堂本就是自願,也未必就要留在宮中,她既已決定,你不能攔著她。”蘇新柔毫不畏懼,仰著頭,不卑不亢說道。
周圍的人群騷動起來,對蘇新柔都有幾分敬佩:“這宮女好生膽量……”
“我認得她,這是鳳棲宮的掌事宮女蘇姑姑,那崔姑姑還真未必能拿捏住她。”
“竟是鳳棲宮的人!想必有好戲看了。”
崔姑姑聽了周圍人的話,也認出了蘇新柔的身份,但事已至此,怎能退讓,她訕笑一聲,罵道:“好狗不擋路。”
人群邊,一個緋紅色身影忽然出現在一旁的大樹陰影底下。
闕清方從司禮監下職,見女官學堂開辦,便興致一起前來看。
他神情冷淡,長髮高高束起來,彷彿九天之上的謫仙,可那眸色暗沉陰冷,宛如無邊地獄中的九幽黃泉,只一眼便要攝了人的性命。
“掌印,”一旁的小太監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禁笑道:“看起來這女官學堂,開辦的也並不怎麼順利啊!”
開辦學堂,對司禮監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宮裡設了女官,勢必要搶佔一畝三分地,讓他們閹人的職位和權勢減少。
那小太監自以為奉承到了地方,得寸進尺說道:“就看著她們鬧吧,指不定最後辦不起來,咱們漁翁得利。”
“閉嘴。”闕清眉頭一皺,眼神中的狠厲一掃,立刻令那小太監惶恐不已,跪地求饒。
他沒理會,徑自往那喧鬧處看去,那獨站在人群中的年輕宮女,正是曾經在鳳棲宮解救他的蘇新柔。
這麼久沒見,她還真是個熱心又大膽的性子,到處招惹事端。
闕清一挑眉,忽然邁步上前。
眾人認出他來,紛紛恐懼,向兩旁退散。
“掌印公公!”崔姑姑看見闕清,著急地揮手招呼道。
她自是明白利弊,司禮監正喜歡看這女官學堂辦不起來,如今有自己開了頭,只要闕清相助,便可大滅這些人的氣勢。
看見闕清來了,周旖錦也不由得心頭一緊,準備走上前。
他雖是自己提拔上來的,但總歸是司禮監的人,能處死一個她也能處死第二個,若是膽敢為難蘇新柔,她定不會坐視不理。
闕清走到眾人中央,那冰冷如毒蛇的眼神緩緩一掃,忽然嘴角挑起笑意:“咱家一下職便看了個熱鬧。”
蘇新柔方才一頓爭執,雙頰氣鼓鼓的泛紅。她一眼便認出闕清,以為他要幫那崔姑姑說話,心裡一慌,便開始盤算怎麼反駁他。
可等了一會兒,卻聽見耳畔傳來男人低沉且有逼迫感的聲音。
“崔姑姑蔑視宮規,不守禮法,咱家替皇上分憂——拉下去,打五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