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旖錦醉顏微酡,反應有些慢,良久才抬起眼看他。
酒意酸脹,她眼前朦朧,忽然在昏暗的光線下,面前男子的臉與魏景慢慢重合,眼角生出細長的魚尾紋,嘴角下耷,滿臉是對她的厭惡和懷疑。
「我恨你……」她喉嚨梗的生疼,前所未有的酸楚與憤怒藉著酒勁肆意攀上心頭,說話也沒了把守。
魏璇驚愕地睜著眼,聽到她的話,彷彿一把鋒利的刀子翻攪著五臟六腑,巨大的愧疚和恐懼一瞬間如潮水般襲來。
娘娘果然是怨自己的,他自作主張的冒犯,對她的生活其實是一種打擾,對不對?
他心臟緊縮,低頭卻聽見強壓的哭聲。
周旖錦蜷縮在椅子上,腦袋低垂,雙肩隱隱顫動,那貓兒一樣低低的嗚咽聲穿透重重雨聲,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溼溼涼涼的淚痕。
「微臣……」魏璇眼睫顫抖著,正欲跪下請罪,忽然聽見周旖錦悶悶的聲音。
「若能重來一次,我不要去那場馬球會……不對,臣妾再也不要遇見你。」
魏璇即將說出口的話,就這樣生生地梗在了喉嚨裡。
他茫然許久,終於意識到那聲「臣妾」的意思,原來這使他驚懼的話並非對他說,不免錯愕,揚唇苦澀地一笑。
看過去,周旖錦身子已經伏在桌上,神志混亂,小聲地喃喃自語。
魏璇一愣,似乎因為她的放縱,自己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他猶豫著緩緩走近,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凝視著她半夢半醒的睡顏,忽然心神一動,不可思議的念頭徘徊腦海——
宮裡人人都知貴妃娘娘對皇上情深意重,可週旖錦方才的神態,分明是寫滿厭惡和抗拒的。
若這事像說她惡毒的那些傳言一樣,事實並非如此……他彷彿想到什麼,只感覺到身體裡四散的驚喜如同火焰一樣橫衝直撞。
如果周旖錦並不再喜歡魏景,他是不是會有希望?
心裡那種澎湃的歡愉太過強烈,幾乎要淹沒他的理智,魏璇頭腦一片空白,待思緒轉回來,才意識到這想法有多麼令人震撼和恐懼。
他實在太出格了。
從前的他,只是能遠遠的望上週旖錦一眼,便已經心滿意足,可事到如今,他心裡竟然湧動著這樣令人髮指的念頭。
他想佔有她,妄想引誘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同他一起跌落神壇。
這不堪的詞語在魏璇腦海裡轉了兩圈,直至讓人心頭浮現一陣難言的焦躁,短短的幾秒鐘,他將自己罵了個昏天黑地。
周旖錦頭靠在臂彎裡,眼皮有氣無力的耷拉著,空氣裡靜謐的落針可聞。
「微臣給娘娘拿碗醒酒湯可好?」魏璇沉默了一會兒,偏頭問她。
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破開天際,整個室內被照得亮如白晝,空氣寂靜了幾秒,瞬間一道震耳欲聾的雷聲炸響。
周旖錦被驚起身,不自主「啊」地短促叫了一聲,腦海中霎時間不由自主地呈現出白綾扼喉、掙扎不得的痛苦,驚雷炸裂的一瞬間,她下意識攥住了身邊魏璇的胳膊。
「娘娘……」魏璇侷促的喊她,渾身的血液都迅速往她手指觸碰的地方湧去,那美玉一般清潤的指節泛著盈盈光亮,卻顫抖不止。新
待那聲驚雷散去,周旖錦才壓抑住激動的心緒,僵硬的肌肉漸漸放鬆下來,猛然一嚇,被烈酒侵佔的頭腦也恢復了清明。
「……勞煩你了。」劇烈跳動的心臟還提醒著方才的餘悸,周旖錦的聲音有些含糊的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