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不輕不重的一掌忽然搭上了灌秋的右肩,灌秋頓時身體一僵,緊接著,耳後又傳來了一聲低啞的輕喚:“灌秋。”
“啊——”酥麻感從灌秋的腳底衝上腦門,他攥緊了門閂猛地一抽,雙手抵在門上就想推門出去,可門外卻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阻止灌秋將它推開。
“怎麼回事,怎麼開不了?”灌秋驚慌失措,卻不敢回頭往後看,他像極了一隻熱鍋上的螞蟻,雙腳不斷踏著地,卻又找不到下一步該往哪裡邁,他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男人,在這個時候竟然生出了想哭的衝動。
而後再次傳來一聲嗤笑:“傻子,本官臥房的門,是往裡拉開的啊。”
灌秋倏然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他慢慢撫上門上的把手,目光網上挪,映入眼簾的是映在門上的兩個人影。他姑且能認出,前面那個寬圓的影子是自己的,而身後那個高的……
一個熟悉的名字在灌秋的腦子裡如洪水猛獸般湧出,他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再想下去,他用餘光瞟著身後,咬了咬唇上乾燥的死皮,當即拉開門跑了出去。
灌秋不管不顧地跑了很長一段,幾乎是慌不擇路地從這個走廊跑入那個走廊,直到他實在是跑得累了,又確定身後沒有東西跟上來,他才在走廊的一角停了下來。
夜裡漆黑,他又沒有帶火,就連他自己都摸不清楚,自己現在在哪裡。
但想到剛才在房中的景象,灌秋依舊心有餘悸。
“真是見了鬼了。”灌秋一邊抹著臉上黏糊糊的汗一邊罵道。
然而,還沒有等灌秋在牆角里喘勻一口氣,他就聽見不遠處,又傳來了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
有哪位剛剛受到恐嚇,灌秋的感官比平日裡更加敏感,他雖然看不見那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在哪裡,但卻能感受到他正在離自己越來越近,並且在黑夜中,他還帶著極大的壓迫感。
灌秋緊緊貼著牆面,他的背後已經沒有路了,可他認為,一直躲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不如去找一個有退路的地方躲著,這樣他要是找來了,自己也能及時跑掉。
灌秋決定就這麼辦,並且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明天就讓人把議事堂裡的那晦氣的桌子給換了。
灌秋在心裡給自己壯了壯膽,抬腿就往走廊裡邁,他忽然發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可怕的腳步聲居然消失了。
“難道是走了?”灌秋這樣想道。
於是,他更加大膽,跟平日裡一樣朝另一條走廊裡拐彎。然而他的腳才剛邁出去,忽然便發覺自己腳下好像踩到了什麼凹凸不平的東西。
灌秋剛剛放開的膽量在這一刻碎成了灰,他低頭望著自己腳下的另一隻腳,唇角微抽。
他的腦袋伴隨著害怕卻好奇的目光緩緩抬起,從下到上,黑色的褲子,白色的中衣,這跟當時景熙被強制剝去官服,押上刑場時的裝束一模一樣。
而再往上,灌秋便只能看見那是個披頭散髮的男子長而亂的頭髮遮住了他的臉,灌秋看不見他的五官,只能看見在他頭髮後面,好像有什麼液體正在滴落,而在他的身後,似乎已經灑了一路。
這……是血嗎?
灌秋的後背被冷汗浸溼了,身前的男子緩緩抬起了手,冰冷落在灌秋手臂上將他抓緊,那人慢吞吞地說道:“灌秋,你難道不認得我了嗎?”
灌秋手臂上的肉猛然縮緊,他緩緩開口:“你……你是誰?”
那人壓著聲音道:“是我啊,我是,被你害死的,景熙啊……”
“景……景熙……”灌秋絕望地看著眼前的“鬼”搖著頭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景熙,景熙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那人冷笑著,抓著灌秋的肩膀的手裡力道更大,彷彿能把他的手臂捏碎一樣。
“就是因為我死了,所以,我才來找你,償命啊……”
灌秋的腦子裡頓時警鈴大作,他倒退著步子,嘴裡念念:“不,不……”
“景熙”朝灌秋緩緩逼近,低聲道:“灌秋,跟我走吧……”
“不,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灌秋溼透了的後背貼在了冰涼的牆面上,他原本就不算好看的五官因為驚恐的神色變得更加猙獰,事到如今,他卻也只能朝景熙歇斯底里地求饒,“景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求您了……”
“你把我害得這麼慘,我怎麼能輕易饒了你呢?”那位景熙冷聲道。
灌秋兩股戰戰,他被景熙壓迫在侷促之間,完全無法動彈,他弱聲道:“那大人您想怎麼樣?是您在那邊過得不好嗎,是缺錢嗎?我……我明日就給您燒紙錢來……”
“景熙”冷哼一聲,道:“我問你,當時,是不是你做了假賬,然後誣陷了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