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連著開十多處海港,用來通商?還全部要讓海防總督衙門管轄?這麼做的話,會對大明的農業造成很大沖擊的啊,你們想過嗎?”朱由校聽完,直接就丟擲了自己的問題,並且,看問題很準,一下子就切中了要害,“把各個省的水師全部交到海防總督衙門手裡一體管轄,自然可以節約不少軍費,可一旦水師主將有了異心,大明不是將沒有水師可用,毫無制衡了嗎?”
韋寶一聽朱由校這麼說,沒有很吃驚,在他的預料之內,卻仍然不得不讚嘆皇帝果然不像外界傳說的那麼昏庸無能。
朱由校在韋寶心中,至少比他韋寶本人是要聰明一些的,只是朱由校的閱歷太少了,很多事情都沒有接觸過,只是道聽途說,或者從書本中接觸來的。
就這一點,影響了皇帝的才能,否則以邏輯能力來說,朱由校可以排在歷史上所有皇帝當中的前幾名。
畢竟木工活也是技術工種,屬於理科專案啊,又是要畫圖,又是要測量,又是要計算,還得設計,每一步都不能出錯的,負責一件作品就完成不了。
而朱由校有本事單獨完成那麼多作品,並且其中大都是美輪美奐的木工精品,連宮外的能工巧匠都會讚歎朱由校的手藝,可見朱由校的手藝的確是很不錯的。
就憑這一點,韋寶就覺得朱由校是聰明的。
還有剛才朱由校問出來的這句話,韋寶是以後世的重生穿越巨的角度,才能看清海禁的一些問題,而且韋寶還當官快一年,接觸了朝廷的各個衙門。
而朱由校一直處於深宮中,碰到這些政務問題,其實對於朱由校來說,更像是做一道政治考試題。
這些問題對於韋寶來說是很鮮活的,而對於朱由校來說,都是冷冰冰的。
將心比心,韋寶就更加覺得朱由校厲害了。
這一回,顧秉謙、魏廣微、黃立極,甚至馮銓和丁紹軾,魏忠賢和客巴巴,在場的一些太監,大家都忍不住同時看向了韋寶。
就這一瞬間,表示所有人其實都心知肚明,都知道這個想法就是韋寶提出來的,因為韋寶是最大的受益者,除了韋寶,不會有別人。
這幫太監一個個都是很精明的。
暗中向著韋寶的王體乾,以及韋寶派出,打入皇帝身邊的李元忠,都暗暗為韋寶捏了一把汗!
大家都想聽韋寶會怎麼回答。
韋寶卻假裝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懵裡懵懂的站著,有點傻萌。
反正顧秉謙已經都攬過去了,韋寶現在不用當出頭鳥。
朱由校忍不住問道:“韋愛卿,你覺得首輔說的事情怎麼樣?你能回答朕剛才的疑問嗎?”
韋寶當即回答道:“陛下,微臣十分讚賞首輔大人的方略,海禁並不是我大明對外貿易政策的全部,單就其本身而言,是軍事上的意義大於經濟意義。厲行海禁的時期恰好都是海防壓力大的時點,比如明初,反對太祖爺的海上勢力以及嘉靖中期的倭寇之亂,這從兵部的海禁條文也可以看得出來,強調處以極刑的大罪包括禁止將違禁品通販下海、擅造雙桅以上大船出海以及洩漏軍機等軍事相關內容。而在沿海武備,因為國力衰退或海防壓力較小而廢弛的時候,這項條令其實是有所鬆動的。微臣舉個例子,弘治年間有廣東軍民造違制大船通番下海被抓,這個本來必死無疑的大罪竟然被地方官府解讀為“只要造船的和出海通番的首犯不是同一人就可以免死”。而且得到監察御史和皇帝的認可,最後僅發配廣西充軍,成為該時期違反海禁的量刑判例。我大明朝朝貢貿易的實質是官方壟斷貿易,外國商人只能以貢使的身份入境貿易,且不得隨意接觸本國平民,市舶司對外商的貨物有優先處置權,其次才是交由牙行經營,以更高的市價承令普通大眾“博買”。在這個過程中,朝廷獲利甚豐,但對於外國商使的招待費用以及路費卻要地方政府一起分擔,這對中央和地方在海外貿易的利得分配上來說是極不平衡的。另一方面,豐厚的朝貢回賜物本身的確有外交宣傳上的含義,但也是在明初下西洋以低廉價格從東南亞收購各色番貨,然後控制市場價格甚至按市價“折俸”的基礎上進行的,從朝廷來說仍然是穩賺不賠。這種模式實際上形成皇室一家對官僚階層、地方政府乃至普通老百姓,自然無法維持長久。英宗在即位之初即將“下西洋”作為前朝第一弊政而革除。壟斷貿易的鬆動不是皇室不賺錢,也不是皇室不想主導海外貿易,而是在與官僚階層和地方政府的利益博弈中導致的結果。事實上,官方壟斷貿易不是大明一家,在同時期的世界各國王室對海貿都曾出現過的常態思路,比如葡萄牙王國曾經嚴禁普通商人前往幾內亞,違者死罪,奧斯曼帝國禁止黎凡特埃及的商人私自參與紅海與波斯灣的貿易,暹羅的大城王朝甚至完全禁絕本國平民百姓出海,海外貿易分別交給回來我大明朝的商人壟斷。各國壟斷海外貿易的手段儘管程度各異,但最終也都經過了中央控制力下降而私有經濟抬頭的過程。”
韋寶的話,資訊量很大,別說皇帝,就是內閣幾位平時知識面比較廣博,接觸面比較廣的大臣都聽不太懂。
魏忠賢和客巴巴,以及一幫太監們更是懵裡懵懂。
韋寶接著道:“禁止民間對海外的貿易,官方的對外貿易卻是一直沒停止的。大背景有兩點。傳統儒家思想的影響,儒家有重農抑商的思想。還有就是太祖爺奠定的農業社會的強大的慣性,太祖爺在明朝開國初的種種政策法規,太祖爺的治國理想可歸納起來就是,在太祖爺的治國理想中,一個完美的帝國就應該是無貧無富、男耕女織的小農社會。男力耕於外,女力織於內,遂至家給人足。這是太祖爺在他寫的《“男耕女織”的理想國》中曾經具體闡述過的想法。具體原因有,明初防患倭寇、陳友諒等反對武裝勢力。之後主要是為了防患倭寇。但是大致從中期開始民間違法對外貿易日益頻繁。原因主要是政治腐敗,國家控制力下降;社會風氣大變,從純樸轉為奢華;從輕商到重商,士農工商都開始趨向於參與商業活動;嘉靖後期倭亂基本消失;嘉靖之後的隆慶帝開放月港。民間對外貿易更加興盛。主導力量是誰?君權強大時皇帝主導。但越到後來政治腐敗,對地方的控制越來越力不從心。所以,我大明朝不是看不到海貿的利潤,只是怕掌控不了,只要能掌控好,能賺取足矣支付邊軍軍餉的銀子,還能控制好水師,何樂而不為。”
“關鍵誰能保證前朝控制不好,到了我們手裡就能控制好呢?”天啟皇帝朱由校又提出了問題的核心,非常的精準。
韋寶微微一笑,他早就知道皇帝會這麼問。
1618世紀的明清的海外貿易與海外移民繁盛。
中國商人將絲織品、瓷器、茶葉等商品從其生產地送到巴達維亞、馬尼拉、澳門、廣州等貿易聚集地,歐洲商人則到這些貿易聚集地將商品買走,再轉賣歐洲市場。
因此,可以說1618世紀的中國海外貿易與海外移民聯接了中國的供給與歐洲的需求,同時中國海商也從歐洲人手中掙回了大量的白銀。
這些白銀基本上是歐洲人從美洲殖民地開採的。
按照中國的主要貿易伙伴的時間順序,即伊比利亞人、荷蘭人、英國人。
他們各自花了多少白銀購買中國商品。
葡萄牙商人透過澳門將來自歐洲和日本的白銀輸入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