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平站在地圖邊上,結結巴巴的對韋公子道:“公子,這圖我真沒有見過,看不懂啊。”
一幫人哈哈大笑,大家其實都看不太懂,因為不識字,這年代的人,即便有地理上的認識,那圖也都在腦子裡裝著呢。
韋寶微微一笑,地圖這種高階貨,這時候的人不認得也不足為怪,問林文彪:“文彪,你認識這圖嗎?”
“能看出來個大概。”林文彪走到圖前面,指道:“咱們現在是不是在這兒?這裡是山海關,這裡是老林子,再過去這個是不是海陽?這是不是深河?再過去,應該就是撫寧衛了吧?”
韋寶見林文彪居然能識圖,大為高興,暗忖要是學地理,至少也到了很高的水平才能識圖呢,這些人大字不識就能看懂,的確不簡單,從這點上也可以看出來,綹子靠路生活,腳行的這幫人也靠路生活,但林文彪這種的在他們這個行當裡面,已經可以算中上水平的人了。
“你說的一點不錯,咱們的確在這裡,這裡是山海關,這裡是海陽鎮,這裡是深河,深河過去五十里地是撫寧衛,過了撫寧衛,還得走七八十里地,才到盧龍鎮,也就是永平府所在地,過了盧龍,才算出永平府,然後便是順天府的地界了,到了那裡就安全了吧?”韋寶很細緻的將路線指出來,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講解,以便讓張建平這幾個腳行師傅都能看懂,“沒有想到你全都能看懂。”
“我能看懂這畫的是河,這畫的是和山海關,認清這兩處,其他地方按位置來猜的。”林文彪道。
張建平這下也能看懂了,指著地圖道:“公子說的不錯,到了順天府的地界就太平了,綹子幫再大膽,也沒有聽說過哪個敢跑到順天府去鬧騰的,那裡是天子腳下。綹子幫再厲害,那是因為遼西這邊有人庇護,真的惹得京師地界的駐軍發火,來個兩三千人馬,綹子再厲害也要被剿滅。咱雖然看不懂圖,不過公子這麼一說就能看明白了。”
韋寶點頭道:“那行,張師傅就說一說這趟走貨的路線和行程安排吧。”
“我預備今天就動身,啥時候走都行,最好現在就上路!按午時算吧,從金山裡到海陽鎮這一塊是安全的,這裡離山海關近,山海關駐紮著朝廷的大軍,綹子輕易不敢跑這一片來。午時出發的話,咱們未時便能趕到海陽鎮,從海陽鎮到撫寧衛這一帶是最危險的,因為老林子就在這裡,具體不清楚震天北的山寨在哪兒,但他們通常在這一帶活動。所以,我們要等到天黑,快速從這裡穿過,能不能不被震天北的人發現,就要看運氣了。不過還沒有聽說不被發現的。”
韋寶看向了林文彪。
林文彪明白韋寶的意思,自己主動在圖上將震天北的山寨位置指出來道:“山寨就在這裡,從海陽鎮到撫寧衛,總共三條路,一條大路是官道,一條小路,還有一條山路。山路就可以直達震天北的山寨,所以除了偶爾有獵戶在震天北的山寨周邊打獵,這裡是沒人敢過去的。而震天北每天都會派出人手盯著透過撫寧衛的大路和小路,一班三個人,一天兩次輪流倒換,不管白天還是夜裡,都有人看守!所以不管什麼時候,也不管運氣好壞,一定會被發現。”
韋寶急忙將林文彪所指出來的各個位置,包括震天北的山寨位置,還有幾處崗哨的位置,在地圖上標識出來,還有那條山道也標識出來了。
張建平好奇的看著林文彪:“兄弟知道的很清楚呀?你是走鏢的出身、還是獵戶出身?”
林文彪看了韋寶一眼,不知道該不該照實說?
韋寶帶頭林文彪答道:“他是獵戶出身,所以清楚。”
“難怪知道的這麼清楚,敢跑到震天北的地盤邊上去打獵,也算是有種了。我知道震天北的山寨位置極好,進去就是大山,前面還有懸崖險峰這些天險方便扼守,雖然只有幾十號人,但是幾百官兵是奈何不得他們的,實在不行,他們還可以往山裡退。”張建平道:“所以,要想打綹子,公子咱們就別想這回事了,再多的人手也不敢動這種念頭。我們唯一希望的就是混過去,不要讓他們知道咱們是替韋公子運貨,說是從山海關運到盧龍的貨,隨便說一個商號的貨,看看能不能混過去。”
林文彪打斷了張建平的話:“絕沒有這種可能,你們是腳行,難道不知道震天北的人每次都要上前盤查的?一樣一樣的看,從沒有走眼的時候。什麼貨歸哪一家,要販運到哪裡,他們比誰都清楚,糊弄不過去的。你就一樣說準了,根本別動打綹子的念頭,綹子幫只要不發生內鬥,外面來多少人他們都不怕。尤其是在老林子裡面,千軍萬馬來了都不怕。”
張建平皺了皺眉頭,對韋寶點頭道:“公子,這位兄弟說的不錯,那我就沒有辦法了,之前我就說過,得罪了吳家大公子,還想把貨運到關內,根本不可能,就老林子震天北的綹子幫把著,插翅難飛過去。”
韋寶聽兩個人這麼三言兩語的一說開,情況就已經很清楚了,再次陷入死局,思索了片刻,指著地圖問張建平:“如果你們被震天北的攔下來,他們會不會把你們怎麼樣?”
“那倒不怕,土匪有土匪的規矩,知道我們是做腳行,專門管運貨的,一般不會為難我們。”張建平回答道。
林文彪在心中腹誹了一句——但現在你們給韋公子運貨,就說不清楚了。但是林文彪並沒有說出來。
韋寶點頭道:“決不能讓你們有什麼危險,不能為了送貨把命送了。土匪不會為難你們就好。”
韋寶說完又接著對林文彪道:“土匪是靠什麼傳遞情報?從這兩處崗哨到震天北的山寨,也有十幾里路呢,總不能靠馬吧?馬也不可能長時間在雪地這麼凍著吧?”
“靠信鴿。”林文彪解釋道:“站哨的人不帶馬出來,讓戰馬在雪地站個幾個時辰,吃不消的。山寨有養一種耐寒的鴿子,十分精貴,總共養了二十多隻,他們就是靠這些鴿子傳遞訊息的。站哨的弟兄把信鴿揣懷裡煨著,不敢讓信鴿凍著。這點路,信鴿傳遞訊息,一炷香的時辰都用不了。一般其實也用不上信鴿。一般來往的商隊都會自覺交給綹子幫份子錢,這些事情,腳行都是知道的。”
張建平點頭道:“不錯,不是什麼要緊的貨,五錢銀子就差不多了,要緊點的貨,就給個一兩紋銀到五兩紋銀不等。要是出永平府的貨,那就只有吳家的商隊,他們既有商隊,也有鏢行,還和震天北他們是一夥的,所以反而不用交錢。”
韋寶點頭,繼續道:“既然混不過去,那麼就只有硬闖。我是這麼想的,咱們先趕到海陽鎮集結。我預備將你們50個腳伕分成5組,每組10人,仍然按照張師傅說的,從午時出發,兩組一路從大路走,一路從小路走!同時走。那麼震天北是不是要派出兩股綹子出來攔截?”
“平時綹子是合在一起的,出外辦事的時候,一般由譚大哥帶著,現在譚大哥離開了山寨,可能是二當家常五爺一路人馬出來,或者是常五爺的師弟侯三暫代譚大哥的位置,他帶一路人馬出來攔截,一般帶出來的一路人是20匹戰馬。”林文彪知道韋公子要問山寨的運轉情況,所以直接說了出來,“震天北大當家一般是不出山寨的,他會帶剩下來的二十多人守家。公子兩路即便是同時走鏢,山寨頂多同時派出兩撥人馬就是了,同樣過不去。”
韋寶明白了土匪們的內部管理,接著道:“我這麼分組,也沒有打算過去,我是故意逗綹子玩呢。我有個想法,文彪,你先聽我說完,你再看看行不行。”
“公子請說。”林文彪急忙道。
“午時,先分兩組腳伕,每人都揹著空簍子,分頭從海陽鎮到撫寧衛的大路和小路過,綹子出來查探,發現是空手的腳行,肯定起疑心,他們若是問起來,你們就說是我僱傭你們,讓你們這麼做的,至於為什麼,你們就說不知道,只是拿錢辦事。”韋寶道。
“這倒是沒事。空手的話,綹子肯定不會為難我們,只是這樣的話,他們還會報信嗎?說不定查探的人就把我們打發回頭了吧?”張建平道。
“把你們直接打發回頭是肯定的,但他們一定會先向山寨報信,等待震天北處置,不敢擅自決定。”韋寶說著,看向林文彪。
林文彪道,“如果是讓腳行空手走貨,查探的人覺得奇怪,肯定會先等山寨的答覆,說不定震天北就會讓人出來查探,聽說是韋公子找腳伕這麼做的話,派人過來的可能更大。只是,公子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就只是為了戲耍綹子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