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月歡歡,其樂嫋嫋。”
“松之怡怡,風之夭夭。”
蕭欽之開啟小紙條,見上面寫著一首隱喻小詩,頓時明白了,這是對那首松下藏頭詩的回應,以贈詩表達“投之木桃,報以瓊瑤”的意思。
故謝道韞“清談拒婚”的真正用意果真在於此,這讓蕭欽之異常感動,士氣大振,覺得謝氏兄弟再如何刁難,也不過爾爾。
蕭欽之如廁完,清洗雙手,忽見幾株野草生長在路旁,便折斷其中一株枝葉,結成一個小小的草環,藏於袖中,見到了守在院外的輕絮,故意將這個草環落在了地上。
輕絮很聰明,心領神會,生怕被來往之人看到,將草環踢到了路旁,待回來撿,兩人一前一後,無言語交流,帶著兩名等候的女妓,循原路返回,至半途,忽見一行婦人在等候。
兩名婦人,體態豐盈,雍容華貴,貴不可言,身後跟著一行女婢,輕絮心裡一顫,與兩名女妓,欠身行禮道:“奴婢見過阮夫人,郗夫人。”
這是謝道韞親母阮夫人,另一名想來應是王凝之的母親郗璿,蕭欽之隱隱感到不安,忙行禮道:“見過阮夫人,郗夫人。”
不苟言笑的阮夫人,看著蕭欽之,忽親切喚道:“小郎君一表人才,想來應是蕭四郎君了。”
蕭欽之謙虛道:“謬讚了。”
阮夫人看著一旁的輕絮,與兩名女妓,又看了看蕭欽之,內斂深義,笑道:“內宅平時疏於管教,小婢擅做主張,心懷叵測,還請勿見笑。”
蕭欽之忍著悸動,心知阮夫人來者不善,解釋道:“請息怒,方才是我讓這兩女在庭外等候,孤身入內尋廁,然謝府之大,尋常一小院,已是峨峨如林,一時不慎迷路,巧遇之,便請其代為指路,非她之過。”
輕絮低著頭,咬著唇,噙著淚,嚇得身子發抖,聽蕭欽之為其開脫,不禁緩上了一口氣。
阮夫人又軟語細目道:“我知小郎君心善,然素日裡幾見多矣,非一日之過,這些戶下之人,無詩書耕讀傳家,故不守禮,小郎君無需為她們開脫,既今日遇到,便好生懲治,以儆效尤。”
蕭欽之被指桑罵槐,罵了一臉,橫生一股無名之火,但需得生生忍住,不叫人看出破綻,只是害苦了輕絮,連累她受無妄之災。
阮夫人風輕雲淡,冷漠的吩咐道:“來人,將她帶下去,杖斃。”其身後的幾名惡奴,上來緊緊抓住輕絮,不顧哀求,徑直拖走。
這可是一條鮮活的人命,即將被杖斃,看的蕭欽之眼角抽動,心裡很不是滋味。
郗夫人道:“蕭小郎君今日登門拜訪,便出了這等事,若是傳出去,叫旁人如何看?不若這樣,蕭小郎君若不嫌棄,可領走,添一使喚女婢,自是比一般人家要好的多。”
阮夫人問道:“蕭小郎君,意下如何?”
那兩名惡奴停下了腳步,等待施令,輕絮跪在地上,嘴唇咬破了,溢著血,戰戰兢兢,生死只在蕭欽之一念之間,儘管蕭欽之心裡十分惱怒,但外表異常平靜,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後,蕭欽之無法做到漠視一條鮮活的生命,另輕絮還是她的貼身侍女,看著兩位婦人,回道:“長者賜,不敢辭。”
這一刻,郗夫人與阮夫人帶來的羞辱,蕭欽之將銘記於心。
蕭欽之回到了臨臺湖水榭,坐回了原位,隱忍不發,繼續“清談”,似是從未發生一般,縱使身旁有兩名女妓,卻也心無旁貸,辯駁了謝氏兄弟,節節後退,啞口無言。
午時,用餐,席間飲酒,蕭欽之只寒暄幾句,說幾句客套話,其餘一概不談,縱使謝氏兄弟,輪番敬酒,也不過淺嘗輒止,不給任何機會。
謝氏的態度在蕭欽之意料之內,謝安沒有召見,已然表明了立場,這本就是事實,兩家門地相差太多,但蕭欽之絕不能忍受被如此羞辱。
食畢,蕭欽之即刻請辭,不做過多留戀,這讓謝玄很是疑惑,心想:“依著對蕭欽之的瞭解,這點玩笑,不至於讓他有這樣急於離去。”便說道:“何不再停留少許,聽聞張玄之、陸俶、顧虎頭也在建康,我譴人尋他們,許久不見,可作長聊。”
蕭欽之辭退道:“謝談之兄好意,在下心領,不過身肩重任,不得不回,還請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