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娣成天被四個孩子搞得精疲力盡,可算是把哥哥嫂嫂們解放了出來,孫麗蓉、趙曉麗每週一、二、四就給悅娣送菜送米,在悅娣的宿舍呆上一天,悅娣獨自帶孩子的時間就是每週三,帶孩子不容易的想法常常閃過她的心頭,他和哥哥嫂嫂們商量,希望大家能把爸爸媽媽接到新疆來住一段時間,這樣兒孫都在跟前,可以安享天倫。哥哥嫂嫂也都非常高興,他們都認為父母現在年齡還不算太大,到了新疆也可以到處走走,看看家鄉以外的世界。
李悅娣在學校工作的時間已經半年了,不知不覺中,到了收棉花的季節,學生都放了半個月農忙假,在這十五天裡,學校組織老師參加團裡安排的拾花突擊勞動,悅娣的兩個哥哥家裡種了地,悅娣不用跟著學校的教師隊伍每天轉戰,假期結束,只要悅娣哥哥開具一張拾花公斤數的證明就可以了,這可把悅娣解放了出來,她到大哥二哥家裡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就可以了,不一定要天天下地摘棉花。
悅娣到新疆的時間不長,新疆的氣候她特別適應,特別是夏天,太陽下很熱,走出有陽光的地方,就感到特別的涼爽,不像老家,到處熱的跟桑拿房一樣,最理想的是,夏天中午,外面熱到近四十度,到了晚上,睡覺依然要蓋被子,睡覺特別踏實,這種氣候對老人的健康應該特別有好處。
新疆的瓜果特別豐富。大米的口感比老家的不知道要好處多少倍,大哥家裡一年四季,蘋果、葡萄、香梨、蟠桃、應有盡有,在老家吃一個蘋果都要下很大的決心,在這裡哥哥家地裡,地上掉下的水果都比老家市場上賣的好上多少倍,要說葡萄那就更加明顯了,丟在地上雞都不吃的葡萄,也比老家的香甜多少倍,吃一顆老家的葡萄,酸的眼睛都睜不開,在這裡,收剩下的掛在葡萄藤上不要的埋在土裡的葡萄,口感都一樣純正香甜。
最值得一提的是維族老鄉烤的羊肉串,真是烤肉的最高境界,那些少數民族朋友對待顧客就跟對待上帝一樣熱情,哈薩克老鄉家裡的酸奶,配上一點桑果汁,那真是天下一絕。還有野蘑菇,每到下點小雨,哥哥嫂嫂就到荒灘的紅柳根下挖蘑菇,挖這種蘑菇需要技術和經驗,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找到,哥哥嫂嫂都有經驗,他們拿住一根一米多長的細鐵棍,就跟日本鬼子找地雷一樣,覺得差不多了,就用細鐵棍插下去,拔出來看看鐵棍,鐵棍上如果有溼氣,聞聞有蘑菇的香味,就用手扒開泥土,有的深達四五十公分,拔開就是一大推,一個窩子有時可以收到三四公斤,大的一個就有三百多克,那蘑菇,出土時潔白鮮嫩,簡單處理,就鮮香無比,夏天蘑菇多了,吃不了,曬成幹,燉肉,村落外就能聞到那種奇異的香味。
新疆的食品無論什麼,都猶如法國的香水,純淨,濃烈,悠長。悅娣到過上海,上海人小氣,特別是有些上海男人,那種斤斤計較有時真是讓人討厭,關鍵就是上海的物產不如新疆豐富,上海人多,平均分配後,每個人就所剩無幾,不小氣怎麼行呢,哪裡像新疆人,那些民族老鄉,人和人相見,認識不認識都熱情招呼,要是到了民族老鄉家中,哪有說計較什麼的,心快掏出來了。人大氣主要是物產富饒,在新疆,一個幾米大的水坑裡,就能抓到幾大筐魚,哪裡像在內地的家鄉,為了在水田裡找到一條二指寬的小魚,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哥哥院子裡的西紅柿,我的那個天哪,一根藤上從下到上,接幾十個拳頭大小的西紅柿,那黃瓜更是如此,接的沒完沒了,那長豆角,結的跟珍珠鏈子一樣,一波又一波,連續兩三個月,不下霜不擺休。新疆真是上天賜予的一塊巨大的聖地。
真是有點心有靈犀,悅娣剛有了這點想法,剛和哥哥嫂嫂商量好這件事,父親就打來了電話,說是要到新疆來,父親說10月1日國慶節下午7點從CD啟程,火車到烏魯木齊只需要58個小時,讓悅娣去烏魯木齊接他們,悅娣對烏魯木齊不太熟悉,要二嫂孫麗蓉同去,孫麗蓉異常高興,真是沒想到,這邊剛說,那邊就居然到了,真是邪了門了!
接過父母的行囊,坐上西去的列車,窗外迷人的秋色盡收眼底,邊塞之秋讓人心醉,它以新疆人特有的氣質展現在遠遊的旅者面前,它美得那樣濃豔、淨爽、熱切。古詩云: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生在此山中。悅娣以為,身在廬山的人們可能不易感受到廬山之景的變幻,然而在西部邊地,景緻的奇幻總像初涉情場的大膽小夥,表達總是那樣直截了當,悅娣醉心於這邊地之秋。十月,西伯利亞的涼風常帶些許寒意柔滑地拂過,恰似輕柔細膩的絲綢流拂過手臂,於是盼望已久的金秋在羞羞答答的寒氣中姍姍來到。最先感受到的是蓄滿了蜜糖的果實和攢夠了閱歷的樹葉。這時的人們即使宅男怨女也不堪忍受外界的吸咐,紛紛笑盈盈比肩這邊塞的秋色。
應該帶著父母來一次異域的遠足,爸爸媽媽也就六十來歲,也應該有這個體力,悅娣這樣想著,附近的景點實在太多,夏天裡和學校的老師們到過的地方,都是一些收費的景點,除此之外,其實很多地方,都不比那些收費點差,而且特點更加鮮明。哈薩村就是其中之一。這一路可以看看阿拉山口的國門,艾比湖的鳥島,魔鬼城的紅柳,哈薩村的胡楊。
爸爸媽媽到達的第三天,旅途的疲倦已經過去,父親已經精神矍鑠,母親也完全恢復了體力,悅娣帶著二老和那四個孩子出發了,他們要去100多公里以外的哈薩村。
走過阿拉山口,沿著艾比湖東面的鹼灘,穿越約30公里的一片戈壁,可以找到一個哈薩村的地域,父母體力不夠,又有孩子同行,他們只能坐車走走停停,如果驢友同行,最好是徒步穿越這30公里的戈壁,因為這沿線本身就是美不勝收的畫毯。雖說是戈壁,人跡罕至,但一路走來,總讓人目不暇給。
走出阿拉山口5公里,在艾比湖的東面,有一大片鳥類自然保護區,這裡棲息著上百種鳥,是鳥類愛好者攝影的天堂,在這一大片灘塗上,飛鳥時起時伏,時翔時息,時散時聚,時而如犁,時而如龍,時而如漫天星辰,玩意酣暢,自在怡然。繼續前行,便到了一處尚未命名的風蝕沙丘,由於阿拉山口常年大風。此處的沙丘便在風力的作用下形成了各種你見所未見的奇觀。移步沙園輕輕地探入。待一足立定,黃細的沙粒便瞬間漫過你的鞋面。既而並不會再往下沉。因為這一大片沙灘只是風力吹來的沙粒,不算太厚,下面的戈壁灘沉積得非常的厚實,因而不會有任何的危險。前行,一座座如沙雕一樣的城堡就出現在你面前。如蘑菇、如氈房、如怪獸、如飛鳥、如刀槍、如波浪、如天仙;應有盡有。其間雜以枯木樹根,恰似生機勃然的冥靈世界。人行其中,時而驚憾,時而欣喜,時而羞切,時而怡然。沙漠植被,梭梭,麻黃草,刺牙子,紅柳樹,蘆葦雜生其間。雖沒有傳統意義上的綠色生機,但這種環境下的植物也各取所得,生氣昂然,因為人跡罕至,各種沙漠動物也能在此尋得自得其然的樂園。
驅車走過這魔鬼城似的沙丘,不遠處的一大片金色的胡楊林,就呈現在面前,前方就是所謂的哈薩克村的地界了,那金黃的胡楊林招引著人們,一種莫名的衝動湧上心頭,汽車飛馳,一條小溪橫亙在面前,車路已到盡頭。
小溪如銀蛇般地蜿蜒流過眼前,清澈的泉水緩緩趟過辦露半隱羞澀的卵石,時不時翻騰起形似琉璃的水簾,小河兩岸雜呈一人難以合抱的圓石,就如天雞撇下的粒粒神蛋,滾圓而飽滿,這些渾圓的卵石,是千萬年來洪水沖刷的見證,現在是仲秋的季節,小溪潺潺而有詩意,水中的魚兒,在陽光下逆水而行,鱗片的反光照得人心動,似乎一彎腰就可以捉到那活潑的精靈,踏著突兀的卵石,陣陣的香甜雜著牛糞燃燒的青草味,在暖洋洋的秋風吹拂下,蕩入心扉,這是哈薩克村牧民在烤饢,沿著牛羊走過的一條小路,踩著或幹或鮮糞便,不必苦惱,即便踩上鮮稀的牛糞,粘到鞋上也只有淡淡的青草味,並無腐敗惡臭。眼前斑斕的色彩,帶給人無與倫比的視覺衝擊,人們似乎進入了一個黃金粉飾的三D空間,黃色成為這個凝結時空的主基調,其他色彩恰到好處地出現在應該出現的地方,整個村落在黃燦中展示著雍容華貴的身姿,如風韻當年的皇后,氣宇軒昂地站在你的身旁,一種情不自禁的景象充盈著整個心田,悅娣遊歷過江南仲春時節盛開的油菜花,賞玩過新疆兵團連片萬畝的菊花,然而,眼前的金色,遠不是那些景象可以比擬的,這裡的黃色是靈動的,微風下,金甲搖曳,挑逗著路人,那黃色從大地一直延伸到天際,與藍天輝映,與白雲成趣。村裡哈薩克村民新奇地打量著悅娣這群並非外地的來客,孩子們圍著他們歡快的跑來跑去,然後在家長們招呼下各自散去,繼續他們的遊戲,村裡的老人們三三兩兩地閒聊著,時不時發出爽朗的歡笑,金色映照下牛馬散漫地在村旁的林間啃食著發黃的乾草,對悅娣一行人的賞玩毫不在意,怡然自得地享受著他們的美味。
沿著村裡的小路向南行進,是一片歎為觀止的胡楊林,由於氣候乾旱和艾比湖周邊的農業開發,原本近在咫尺的艾比湖水遠遠地退去了,哈薩村乾旱加劇,就連極其耐旱的胡楊紅柳蘆葦和一些低矮的灌木也在逐漸的萎縮,村南倒伏了大片胡楊,這一片胡楊長在完全沙化的土地中,顯得異常的頑強,它們姿態各異,有的如干瘦的老人堅定站立著,有的如負重縴夫的斜躺著,有的如干枯的騾馬歪斜地平躺著,有的如張牙舞爪的虯龍奮力伸展著,最令人感動是在一棵倒下乾枯胡楊樹上,卻分明站著一顆手臂大小的新枝,新枝完全寄生在樹根完全露出地面的樹幹上顯得生機盎然,令人想到滿心滿意關注孩子的家長,同行司機突然驚呼起來:“看,夫妻樹”。這是兩株胡楊,從根部看,相距至少10米,樹幹卻朝著彼此的方向傾斜著,樹冠交會在一起,形似熱戀中青年男女,擁抱親吻著,在這乾旱到風動沙流的荒漠中,這對夫妻卻堅韌地彼此恩愛,親暱,相濡以沫。這讓塵世間多少為利而偶的夫妻汗顏,在這大片枯倒的胡楊林中,也有成片成簇的紅柳,仲秋夜裡的微霜把紅柳薰染得更加深紅,那豔麗的深紅夾雜在從地面伸向蒼穹的燦黃,整個原野也變成了一幅幅主題鮮明的畫卷,令人流連忘返。
哈薩村最美的景緻在入夜時分,落日尚在天際,月亮已經升起,哈薩克牧民以悠揚的歌聲驅趕著他們的羊群,駿馬、牧羊犬伴著歌聲悠然的邁著回家的腳步,落日沒有了先前刺眼的光芒,鮮紅如血,大如車輪的清晰輪廓,在豔紅的晚霞中,顯得異常嫵媚妖豔,霞光已無法照亮周圍的一切,而那些枯倒的梧桐,一簇簇紅柳周圍的土丘和灌木卻變成鬼斧神工剪影,月光普照,那樹葉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嘩嘩”的聲響,這實在是飽受城市喧囂紛擾的人們淨化靈魂天堂。
一天跑下來,爸爸媽媽已經十分的睏倦了,他們回到悅山家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天已經黑了下來,趙曉麗和孫麗蓉在準備晚飯了,母親去看兒媳婦做飯了,四個孩子到家就餓狼一樣抱著家裡的水果就狂吃大嚼。悅山和悅河都不見人影,孫麗蓉看到父母回來,就走了出來,問他們是否玩的開心,老兩口興致勃勃,講述一路的見聞,講述孫子與他們親密的故事,老漢突然發現,兩個兒子不在家,忙問孫麗蓉,孫麗蓉告訴父親,說兩人還在棉花場忙著,老漢有點不快,這麼晚了,還不收工,忙啥呢?孫麗蓉告訴父親,今天哥哥悅山家裡收棉花,悅河也在幫忙,明天就該到自己家裡收棉花了。孫麗蓉介紹說:兄弟兩個僱傭了52個勞務工,一週在悅山家,一週在悅河家,賣蘋果葡萄的時候,這五十二個勞務工還需要去摘蘋果和葡萄。悅山在連隊的農機庫房用了三間大房子,一間伙房,兩間住房,把這五十個人安置了下來,到悅河用工的時候,他們就用一輛大拖拉機,把這五十個人每天來回接送。這五十二個勞務工不需要他們做飯,只需要提供每公斤0.1元的生活費即可,他們自己做飯。50人下地拾花,一人做飯,一人上午曬棉花,把前一天曬好的棉花裝到軋花廠提供的袋子中,裝上車,下午負責登記每人每天的拾花量,下午悅山悅河只負責到軋花廠去賣棉花,把已經賣出的公斤數和曬花工進行比較,找到差額,落實到每個人頭上,晚上拾花工就可領到兩三天前的拾花費了,做飯的和曬花的工錢拿拾花工的平均數的百分之八十。因為悅山支付的是賣到軋花廠的實際公斤數,所以比一般人家的毛重工錢要高一些,悅山支付工錢是全季節通價,每公斤高達1.1元,拾花能手一天可以掙到一百四五十元,差的一天也有四五十元,兩個雜工可以達到70元,悅山悅河每天支付的工錢高達4000元,加上伙食費每天近五千元。
父親和悅娣聽到孫麗蓉介紹這樣的數字,都有些吃驚,替悅山悅河揪心,悅山家收棉花僱傭了五十個勞務工,一個月的工錢就是十五萬元,兩個月就是三十萬,這是個天文數字,他倆很想去看看小子們忙碌的樣子。
孫麗蓉帶著父親和李悅娣來到棉花堆場,堆場由五張大棚布鋪成,有兩三個籃球場大小,三大堆棉花,每垛都有將近五噸棉花,這是三天的收採成果,路燈下,悅山、悅河穿得跟相親的一樣,坐在離棉花垛十幾米的一張單人床上抽菸,看上去十分的悠閒,這大大出乎李老漢和悅娣的意料,這大忙的季節,兩人跟沒事人一樣,還這麼衣冠楚楚,周吳鄭王,哥倆看到三人過來,也都站了起來,讓老爺子坐下,悅娣說:“哥哥,你們要相親呀,這麼周正”
悅河說:“老闆就要有個老闆的樣子,再小的老闆也是老闆,再有錢顧工也是顧工”。
悅娣:“我以為你們慣著嫂子呢,大忙季節,兩嫂子還搞得跟逛街的一樣,原來你們也這樣”。
悅山:“我們是心累,用不著身體累喲,這裡面的名堂多得很,我和你二哥都一直在研究這些問題,現在我們在這裡等著付工錢,看,一大包錢”。
父親看了看:“一大包零錢。搞這麼多零錢幹啥”。
悅山:“老闆要把錢支付到每一個拾花工人頭上,這樣老闆才有權威,如果直接給代工的班長,老闆就沒有威信了。所以要搞這麼多零錢”。
父親:“你兩個狗東西,一肚子的花花腸子,不要坑人,做人要厚道”。
悅河:“知道,知道,我兩特厚道,要不然,這些人怎麼會年年到我家打工”。
父親:“這還差不多,你們怎麼厚道的”。
悅河:“我大哥掉到地上的蘋果,每天給他們每人兩三個,我家的葡萄,每天搞幾箱子,大哥家、我家的雞鴨每週送來四五隻,一分錢都不扣他們的。這還不厚道”。
父親:“媽的,真會糊弄人,聰明!”。
悅河:“你看誰生的,能傻嗎”?
老漢高興了:“走,回家吃飯”
悅山:“你們先走,我們要處理完這事才回去,要不然那些勞務工有意見,悅娣小妹,你們放農忙假,別的老師都在拾棉花,你想不想撿一天棉花,體驗一下”。
悅娣:“很想去呀,你們沒安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