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之際,月光透過城隍廟殘破的瓦片,斑駁地灑在古老的《經脈圖》上,如同鋒利的銀刃,切割出一道道細碎的銀色紋理。沈夢秋指尖輕捻的銀針上凝結著凜冽的霜氣,針尾所綴的冰魄珠晶瑩剔透,正映照著三才燭臺上凝結的浪紋燭淚,閃爍著幽冷的光芒。薛遠舟盤坐在香案前,鎖骨下的青冥劍紋裂如碎瓷,每道裂隙都滲出霜氣。
“少陽經逆衝如錢塘怒潮。“沈夢秋輕輕滑動銀針筒,十三枚冰魄針在皎潔的月光下排列成北斗七星狀,她嚴肅地說道:“你這一身劍氣,若再不進行疏導,恐怕活不過三年了。”
薛遠舟剛想說些什麼,猛然覺得喉嚨有股冷氣往上竄。他呼氣,三道霜刃閃像光,釘入供桌腿。同時核桃從桌上掉下來,被一種不知道的力量打碎了。核仁突然破開,露出兩條紋路。窗外灰隼叫,聲音劃破了夜空,給這夜晚加了點刺激。
“別急!”沈夢秋把銀針插入了天容穴,冰魄珠顫動起來,響起了清脆聲。一陣突如其來的樂聲響起,宛如天籟之音,將蜘蛛網瞬間震碎,碎片散落一地,綿延數米之遠。同時,薛遠舟後頸出現了赤紅的鎖鏈,緊緊繞著青冥劍紋,像熔岩進入冰河,畫面讓人吃驚。
“唐門也懂滄浪劍宗的隱疾?“薛遠舟齒間滲血,藥香在舌尖泛出鐵鏽味。他瞥見沈夢秋袖中藥方背面暗紅的火漆殘印,恰與鎮武司密令的螭紋重疊。
沈夢秋手法嫻熟地將銀針刺入浮白穴,針尾所綴的冰魄珠猛然間炸裂開來,發出清脆悅耳的七音煞調,迴盪在空曠的廟堂之中。這調子與三日前玉佩相撞的聲響如出一轍,震得壁畫簌簌剝落,露出“劍氣沖霄漢,醫道濟蒼生“的題字。
“二十年前滄浪掌門陸九淵的手跡。“沈夢秋突然開始背誦《素問》,她的瞳孔中泛起金色的光芒,口中念道:“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於陰陽,和於術數……”
薛遠舟的任督二脈如同暴雨中的漕船,搖搖欲墜,幾近傾覆。他看見自己撥出的第四道霜刃釘在壁畫題字上,霜氣順著“霄“字筆畫滲入牆縫。沈夢秋的銀針突然轉向,刺破他指尖取血封入玉瓶。
“你取血為何?“薛遠舟劍氣激盪,青冥劍紋裂痕又深三分。香案上的燭火忽明忽暗,三才陣中燭淚凝結成的浪紋竟開始逆流而上。
沈夢秋腕間的赤紅鎖鏈紋已經蔓延至肘部,她嚴肅地說道:“鬼門十三渡需要以施術者的精血為引。”說完,她指尖沾血,輕輕抹在銀針筒上的篆文上,冰魄珠瞬間迸發出耀眼的青光。她補充道:“若不信我,你現在就可以離開。”
當窗外灰隼第三次啼鳴之時,腳環上玄鐵鏈的輕微磨損聲清晰可聞。薛遠舟盯著藥方殘印冷笑:“鎮武司要的是劍魄離歌,你圖什麼?“
“我要的是活人。“沈夢秋的銀針突然刺入自己曲池穴,血珠順著冰魄珠滾落。薛遠舟的霜刃驟然消散兩道,青磚上殘血竟緩緩蠕動成半幅島嶼圖。
破風聲驟起,五枚透骨釘穿透殘窗。沈夢秋旋身甩出銀針筒,冰魄珠撞上暗器的剎那,壁畫題字突然剝落。泛黃的紙背赫然是滄浪劍宗初代宗主的佩劍圖譜,劍格處離卦紋路與兩人信物裂紋嚴絲合縫。
“別分神!“沈夢秋的銀針引著月華刺入薛遠舟百會穴。三焦似沸鼎般翻湧,他看見自己撥出的霜刃只剩兩道,藥香裹著鐵鏽味在喉間凝成血塊。
沈夢秋腕間鎖鏈紋已攀至肩頭,她突然咬破舌尖噴出血霧:“天地氣交,萬物華實!“血霧凝成冰針封住薛遠舟三十六處大穴,城隍廟樑柱突然浮現赤紅經絡圖,與青冥劍紋裂痕走向完全吻合。
薛遠舟的劍氣如困龍入潭漸漸平息。他瞥見沈夢秋收針時袖中滑落的藥方,背面鎮武司火漆殘印正對著自己掌心血痕——那痕跡竟與海外島嶼圖上的海灣輪廓重疊。五枚透骨釘釘入《經脈圖》任脈穴位的瞬間,沈夢秋腕間銀鏈驟響。她雙指夾住最後一枚暗器,針尾冰魄珠映出釘身上的拜火教聖火紋:“鎮武司的狗來得倒快。“
薛遠舟喉間霜氣翻湧,第二道霜刃將供桌劈成兩半。核桃碎屑紛飛中,他瞥見沈夢秋瞳孔金芒暴漲,竟用《素問》歌訣的宮商調震碎透骨釘:“...逆春氣則少陽不生!“
灰隼啼叫裹著破風聲穿透殘窗。沈夢秋突然用力扯斷了耳墜的銀鏈,殘缺的玉玲瓏與薛遠舟懷中的玉佩相撞,裂紋中拼出的離卦圖案竟神奇地引動了三才燭火的倒流。燭淚凝結成的滄浪徽記彷彿活了過來,在青磚上蜿蜒遊走,與薛遠舟撥出的霜刃軌跡交織成一張錯綜複雜的網。
“坎離相濟!“沈夢秋銀針刺入自己膻中穴,赤紅鎖鏈紋瞬間褪至腕部。薛遠舟只覺三焦似冰炭同爐,任督二脈的漕船在驚濤中勉強擺正。他看見自己撥出的霜刃又消散一道,青磚上血痕繪製的島嶼圖竟與玉佩裂紋延伸方向重合。
七枚透骨釘穿梁而過,釘尾綴著的硫磺粉遇燭即燃。沈夢秋旋身甩出銀針筒,十三枚冰魄珠在火幕中布成鬼門陣。藥香混著焦糊味在舌尖泛出鐵鏽腥甜,她背《素問》的聲調忽轉西域胡笳韻律:“...使華英成秀,使氣得洩!“
薛遠舟的少陽經突然平靜如退潮,青冥劍紋裂痕滲出黑血。他驚覺沈夢秋取血的玉瓶已蓄滿半瓶,瓶底鎮武司火漆殘印正映著壁畫剝露的劍譜。灰隼第五次啼叫時,腳環玄鐵鏈斷裂聲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