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人注意的地方,【江南舊事】悄悄從灰色變成了可以點開的黑色。
亭臺樓閣,風來水榭,本該讓人細細欣賞,此時卻無人問津。
亭中二人,一人心念朝堂,一人卻將心神盡數傾於眼前人身上。
湖面漣漪未散,新的又起,正如眉心褶痕,遲遲不去。
越青君望著寧懸明,想著自己最初對這個角色的構想、設定,賦予他的人生、經歷、心性、喜怒哀樂……一點一點完善人設,最終才有了完整的寧懸明。
當這個從頭到尾,從內到外,都由自己創造的人,真正出現在他面前,向他展現自己的一切想法。
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像父子而比父子親密無間,像神明又比神明更唯一。
摯友?當然不夠。
他要的是這世間最親密的關係,要的是寧懸明只屬於他一人。
他可以擁有自己的生活、志向、自由……可以擁有世間所有人都有的一切。
但他必須屬於自己,屬於越青君。
那麼,似乎也不必再考慮了,世上最親密的關係,不外乎夫妻,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人世黃泉,都不分離。
越青君有時都極為佩服自己,在心裡想著如何將寧懸明寸寸融入自己骨血時,還能一心二用和寧懸明繼續著之前的話題。
“可惜我太過無能,雖有個出身,卻不過是個假樣子,無力改變天子,改變朝局。”語氣中的失落與嘆息是那樣真誠又清晰,絲毫沒有想要寧懸明支援他,爭奪那至高之位的意思。
當然,越青君也確實沒有那個意思。
他與寧懸明,一個無權無勢只略得了天子幾分青眼的皇子,一個得罪了朝廷重臣,被髮配去坐冷板凳的小官。
聯手奪位?怕是即便說出去,也只會被人當成笑話看。
寧懸明回身望向越青君,見好友當真面帶歉疚,當即勸慰道:“這與你又有什麼關係?過去二十年,你能保全自身已經要用盡全力,哪還能苛求其他。”
越青君搖頭,面上悲憫令他看上去當真有得道高人的風範,湖風一吹,盡顯聖人風骨。
“我既出生在皇室,所用分毫皆由天下供養,便天然擔有對天下的責任。”
“無論我是榮華或卑微,都無法推卸。”
“可惜我有心無力,膽怯懦弱,只願偏安一隅,遠不及懸明你為民請命,奔波千里,便是已經對現世失望,也不改其志。”
說到最後,越青君眼中的慚愧盡數變成了欽佩和欣賞,“能與你相識,大約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了。”
說了這麼多,只有最後這一句說得最為真心。
而真誠最容易打動人。
至少現在寧懸明就覺得,無瑕也是他認識的最好的友人,不僅人美心善,慷慨解囊,說話還好聽。
他大約有些明白天子為何明知有些人不過是趨炎附勢愛拍馬屁的奸佞小人,也仍舊不願意遠離,對方說的話或許不是出自真心,可那些話是真的啊,聽到時的享受與愉悅也並非虛假。
“你這樣誇我,差點讓我以為自己做了多大的事。”寧懸明笑著搖頭,
越青君也笑,“懸明以為自己做的很少嗎?”
不然呢?不過是千里迢迢入京,雖然路遠了些,中途也略有波折,但他既然如今站在這兒,那麼從前的一切都不那麼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