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宋娟就端上來滿滿一盤茶水和點心。
有他當年常吃的定勝糕和條頭糕。
他的喜好,這裡的人都記著。
溫讓默默坐在角落,吃著點心,望著窗外。梧桐樹綠得正盛,掃過茶館微敞的窗戶,他伸出手,接住一片小小的樹葉。
“市一高很好。”
對面的椅子被拉開,他聽見一道比以往更成熟的嗓音。
“小讓,你前途無量。”
“澤潤叔。”
溫讓看向坐在面前的男人,明明才三十多歲的年紀,李澤潤一半的頭發都白了,眉目也像染了霜,沉重淒寒。
他身上有著不符合年紀的衰敗之氣。
溫讓嗅到了。
“如果你能進市一高最好的班,全國前十的985就穩了。”
“嗯,他們都這樣說。”
李澤潤自嘲一笑,“抱歉啊小讓,我好像沒能完成約定。”
“您博士畢業了?”
“是的,拖了很多年。”李澤潤說,“今天剛參加完畢業典禮,學校這邊給了我機會,我選擇了留校任職。”
“恭喜澤潤叔。”
“有什麼好恭喜的。”李澤潤拋了一粒花生米進嘴裡,和以前一樣隨意,“你也覺得大學老師這份工作還不錯?”
“我也不知道。”溫讓很實誠。
“小讓在一步步實現自己的目標,你離成為優秀的大人又近了一步。”
溫讓想起了他曾在同樣的位置說過的話。
那時候,李澤潤問他,以後想做什麼,他說想成為優秀的大人。
“澤潤叔,您不滿意現在的生活?”
“我現在……有一份很體面的工作,足以支撐我下半生的衣食住行,包括社會地位。我也有一個和我志同道合的伴侶,我們決定不生孩子,收養幾只小貓小狗就好。我不缺錢,不缺愛,準確說來,我什麼都不缺。”
“但您依然不開心。”
“很明顯嗎?”李澤潤笑笑。
“嗯。”溫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您這裡,沒有笑。”
李澤潤搓搓褲腿,很深地吸了口氣,又緩慢地吐出來,“我這次來,其實是宋娟報了信,她說你來了,所以我想著,得來見見一個我很想念的小朋友。”
“澤潤叔……”
一疊信放在了桌面上。
“小讓,我也可以送你一些貴重的禮物,但我想,你並不需要。”李澤潤的手指點在信封上,“這裡共有十封信,可以解決你人生中的十個問題,分別是親情、友情、愛情、事業、學業,在你往後的生活中,遇到想不通的困難,就拆開一封,我不敢保證百分百幫到你,但總歸是有用的。”
“還有——”李澤潤甚至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又掏出一個紅色的信封,“不到最走投無路的時候,別開這一封。”
溫讓感覺到一陣古怪,但他閱歷尚淺,無法用具體的詞來描述心裡的古怪勁兒。
他和李澤潤沒有任何聯系方式,離開茶館,即使都住在同一座城市,也像天涯路人。
於是那一天,他們在茶館坐到了打烊。
上車前,李澤潤喚了一聲“小讓”,溫讓回過頭,看著他擺擺手,走進夜色。
沒有說再見。
高中三年,溫讓鉚足了勁讀書,對他來說,讀書其實並不費心力,但他需要透過讀書、考試,參加各種競賽來耗盡精神,才能不讓自己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