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文雪隨口吐露出的過去,讓陸凝感到了一絲心驚和慶幸。
她遇到的是此次陸凝接到的任務目標之一,鹿琳。
“她讓我完全體會到了我和她之間的不同。我想你既然也是薔薇十字的一員,那麼也接到要殺鹿琳的任務了吧?我正是為了和她做個了結才來的。”尚文雪的表情頭一次變得十分平靜,甚至帶上了意思懷念。
“惡行對她來說理所當然,並不像我是為了尋求刺激和滿足感做下一系列壞事,鹿琳只是將這些當做是小事。她並不將之視為榮耀或者是滿足自己的需求,如果有人在地上掉了錢,我們不會認為幫著撿起錢來是什麼特別的善意,她同樣不認為在對方撿錢的時候踩斷他的手指有什麼特別的惡意。”
陸凝感到了一陣惡寒。
“但我還是得感謝她,在我做出選擇的最初,就向我展示了最令人作嘔的惡行究竟是什麼樣子。鹿琳是我的一道枷鎖,至少讓我在身上還沒開始散發腐臭之前知道了應該停在哪個位置。不過……我只能停步,無法回頭,你明白嗎?”
尚文雪說完,彎起嘴角向陸凝微微顯露了一絲壓抑住的狂氣,隨即便收斂,恢復了彬彬有禮的姿態。
“我知道了。”陸凝點點頭,扭頭看向窗外,“不過我是可以信得過同為薔薇十字一員的你對吧?”
“那就真是令人高興了。”
“嗯……”
陸凝抬頭看了一眼窗框上自己刻下的痕跡,然後低頭看了一眼手錶。
“先說結論,這個寒冷世界的時間比燈火世界要晚上三個小時左右,也就是說現在的時間應該是晚上十點前後。”
聽見這話,周維源猛地抬起頭來。
“你說什麼?”
“我把手錶在漸變的時候調回了黃昏,也就是五點半,現在它的時間是凌晨一點,這是燈火世界的時間軸。而這邊的天空是能看得見月亮的,我刻了兩個刻痕作為參照物計算了一下剛剛大約二十分鐘內月亮的位移和角度變化,結合一些具有明顯特徵的星星,大致能得出現在的時間。”
周維源和尚文雪同時露出了慎重的神情。
時間永遠是遊客們迴避不開的一個大問題,他們從來沒排除過場景裡存在時間詭計的情況,而如今這個問題正在逐漸顯出猙獰的一面。
“時序……時序……”周維源的筆停住了,現在正不斷重複這個詞。而尚文雪關心的則是時間差異問題:“這兩個世界差三個小時,那不對啊。”
“我們得搞清楚那個裝置究竟會不會改變時間,如果不會的話,那一些問題可能就有邏輯可以解釋了。”
尚文雪清楚陸凝說的意思是什麼。
在此之前,陸凝等人來自暴雨世界,尚文雪來自風化世界,兩方同樣經過漸變進入了燈火世界,很容易產生世界之間以晝夜為輪迴互相漸變轉化這樣的思路。
可是如果出現三小時這種特殊的時間差,就意味著世界之間的銜接並不是完美的分組交錯,而是具有全隨機的特性。而這樣一來,假如能掌握世界的數量和互相之間的時間差,或許就能發現隱藏在其中的秘密。
“而從時間的這個誤差出發,我們還有兩個問題,也就是此前的兩個猜想被推翻要解決。”陸凝伸出兩根手指。
第一個是此前所猜測的“遊客們被平均分配到了各個割離的世界”這個思路明顯不對,畢竟三人來到這個地方已經很久了,而至今沒有任何人來接觸,也就說明至少這個世界的遊客還沒來探查A1樓,這是明顯不合理的,因為來到同一個世界裡的遊客全都草包到現在還沒能力探查任務標明地點這種情況發生的機率極低。
而第二個問題則是“每當一個世界即將迎來黎明,就會透過漸變強制跳轉到另一個世界”。但在得知了時間的不對應關係之後,陸凝也懷疑根本不存在什麼黎明到來的世界。舉例來說,她從暴雨世界跳轉入燈火世界的話,原本的暴雨世界就應該迎來了黎明,接著便是白天,先不說白天是如何的,至少無法杜絕有人在這個時候透過定位向標進入暴雨世界的可能,而這樣的傳言並沒有出現過。
當然,陸凝沒有排除這些空間轉移手段同時還包括了時間定位的功能,而如果那樣,遊客們面臨的最大難題就變成了時間悖論和永不到來的黎明瞭。
“好了。”
周維源在陸凝說完這兩個問題後,也正好完成了手裡的計算。
“你說的那些問題如果沒有證據也找不到答案,而現在一個證據就在我們眼前,是時候去接觸一下了。”
他對照了一下時間,然後神神叨叨地掐著手指,開始一步步向走廊裡走去。他行進的路線是一條非常扭曲的線路,有時還要後退幾步,等上片刻才繼續往前,走過一條短短的走廊居然花了五分多鐘。
“這就是借來的模型不方便之處啊。”
他走過那段看上去空無一物,實際殺機四伏的走廊後,站在了一個角落裡,衝這邊的兩個人擺了擺手:“安全,那麼你們兩個一個一個來,嚴格按照我的指示行動。”
這一瞬間,陸凝稍微猶豫了一下,因為這意味著要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別人,儘管這段時間的相處下週維源一直是個很不錯的隊友,可陸凝本能地對此有一點警戒。
可尚文雪就這麼大大咧咧地走了上去。
因為她的行動,陸凝那一瞬間的猶豫並沒被人察覺到——說不定尚文雪察覺到了,但沒人說破。
按照周維源的指示,尚文雪非常配合地透過了走廊,那是和此前完全不同的線路,而最後落腳的安定點距離周維源也有兩米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