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奕的講述對她自己來說是一段痛苦的回憶,不過旁人卻還是可以冷靜思考的。陸凝對於場景裡面有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驚訝。如果不是瘋言瘋語,那就是類似她此前所見過的,與集散地也能達成一定程度交易關係的存在。
“鎮靜點,我們都知道四階絕對會遇到過去,無論是出於運氣還是有所準備,你都確實殺過他一次。你不用畏懼曾經被你殺死的人。”柯道琳說。
“沒錯。”郭驍也點點頭,“大不了讓他再死一次,我們也不是毫無成長。”
二人的安慰讓瞿奕慢慢恢復了過來,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說:“那麼海港究竟是種什麼樣的存在?陸凝你說的情況我本來能弄懂,但現在又有些不明白了。”
“實際上連我都沒能深入,雖說在那裡我什麼危險都沒遇到,但那個地方確實透著一股怪異的氣氛,在我們有更多的情報前,確實不能再這麼輕舉妄動了。”陸凝苦笑。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很難有第二次機會這樣全身而退。
最後,這個隨身碟還是暫時放在陸凝手中,畢竟她還算是幾個人當中比較瞭解海港的,出錯機率更低。明天還需要拍攝,眾人聊了些後續可能發生的事情之後就各自回去了。
瞿奕整晚都有些不安,看得出這個心理陰影很深,但陸凝畢竟沒親歷過,也無法對她做更多心理疏導。
夜色展開了夢,黑暗開啟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窗。入睡的人們或許無法察覺到在這個夜晚裡發生了什麼,但醒著的人已經落入了另一場醒著的噩夢之內。
張佳屏是醒著的。
他站在一片荒蕪的地面上,他的背後有高樓林立,面前是翻滾著黑色泥土的大地。能夠聞到潮溼的、有些腥味的風正在吹拂過來,但是他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我應該……回去?”
遊客已經培養起了警惕的本能,即使是如今這副茫然的狀態下,張佳屏也依然能夠意識到自己應該做什麼。
他轉過身,但是周圍的一切卻隨著他轉過身體一起轉動,就像是由他所投射出來的景象而已。
“不……只能往前了嗎?”
張佳屏猶豫著邁出腳步,他踏上了那如同活著一般正在發翻騰的泥土,泥土安靜了一些,但也只是在他的腳下。他聽到了一些聲音,不像是人類,像是大型管風琴發出的奏鳴,還有一些翅膀正在拍動的聲響。
眼前並不是空無一物的。
黑色線條形成了粗劣的圖形,勉強形成了人類的模樣,張佳屏深呼吸了一下,卻發現空氣的味道變得又腥又苦。他皺了皺眉,抬起手腕,十二點二十四分,根據時間和心跳對照,他可以大致測算自己已經走過的距離。在沒有目標點的地方走動,很容易形成一個圈。
繼續往前。
聲音開始變得清晰了,不過腳步也變得更沉了一些,張佳屏感受到了疲勞,自己似乎有很長時間沒有進食了?不對,他明明記得自己為了晚上能夠放心調查,專門去買了一些麵包之類的吃的才出發的。
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二百一十九。”
數著步伐,張佳屏回過頭,如果不轉動身體,世界倒是不會隨之轉動。他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後方的城市已經消失了,自己已經完全置身於荒野上,但這不對,畢竟二百米絕對不會讓一座城市消失在視野之內的。
“我……”
天空傳來翅膀急促拍打的聲音,張佳屏下意識地抬手遮擋,但聲音很高,他立刻意識到自己不會被襲擊到,便抬頭望去。
是鳥群?不對,它們有四足,無羽,生鱗,有角。
它們成群地從頭頂掠過,飛向了很遙遠的地方,望著它們飛去的方向,張佳屏感覺到有些茫然,他的瞳孔有些渙散了,靠著意志力,他勉強低下頭,看向了自己的手錶,十二點十五分。
“哦……”
原地站立了片刻後,張佳屏笑了。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抬起手撓了撓脖子。
“我是不是……沒救了?”
他並不笨,也沒有被奪走思考的能力,對於遊客來說,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如今的狀況。不過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卻並不驚慌,或者說……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明明已經走上了黃泉路,卻還是有機會和人類一樣思考,真是個奇妙的場景啊……不過,我也沒有真的踏上黃泉路就被送到集散地來了,是不是如此也不算很清楚。現在,是到了該走完此前沒能走完道路的時候嗎?”
他扭頭回望了一下。
“思維還在,但是記憶已經……模糊了,我是怎麼死的?可惜,恐怕也沒能留下任何線索給隊友們了。”
十二點八分。
翻湧的大地上留下了一片足跡。張佳屏繼續向前走,他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卻不知道會通往何處。他的身體正在漸漸融化,但是並不血腥,就像是蠟燭最後的燃燒一樣慢慢消失。
十二點,坐落於影視基地中心的大鐘發出了遙遠低沉的十二聲鳴響。沉浸於黑甜鄉之中的人們同時聽到了水波的聲音,彷彿有一艘船駛出了港灣,永遠不會返航了。
第二天,陸凝早早地爬起來,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攝像機,洗漱後便準備繼續今天的工作了,昨天突然中斷的拍攝其實也透著一股離奇感,不過陸凝只是講這件事記在了心裡,準備合適的時候再去探究真相。
有什麼東西在外面嗎?
陸凝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忽然對房門外面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危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