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叔叔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他時而單純好懂,時而複雜沉默,他會大笑著歡迎我到來,會眉飛色舞地和我講故事,會彎腰低眉幫我哄生氣的媽媽,會認真嚴肅地和我互相替身戰鬥,他總是那麼朝氣蓬勃,哪怕他只能坐在輪椅上,哪怕他只剩下一隻眼睛,他也如此鮮活,令人羨慕。
——啊,對了,我忘了說,叔叔是個殘疾人。
不過這不重要,不是嗎?
2■1.
叔叔的身上藏著許多秘密。
比如他明明是個法國人,卻悄無聲息地住在義大利的鄉下,比如他明明有許多朋友,卻從未有人在節日時上門拜訪,比如他明明很喜歡與人交流,卻不肯踏出家門一步。
“這有什麼奇怪的。”媽媽說,“誰都有秘密,只要他不是壞人就好了,探究那麼多做什麼?戳人傷口嗎?我可沒那麼過分的女兒,你不準亂問,問了就給我滾去洗羊。”
我:“……哦。”
19■.
我到底還是知道了叔叔的秘密,在他生日的時候。
叔叔的嘴巴實在是不牢靠,他總是很謹慎地不透露太多自己的資訊,結果還是不小心說漏了自己的生日,那我當然要給他慶生,聽說法國人好紅酒,我努力存了點錢,拜託媽媽到鎮上不賣酒給未成年人的雜貨店裡掏一瓶回來。
然後我媽靠著她龐大的交際網硬是撈了好幾瓶酒,紅的白的黃的什麼都有,說是老闆給了人情價,不買白不買,讓叔叔喝開心點。
媽媽哼著小曲把我給她的錢塞回我的兜裡:“你啊,還是把錢留著給自己買零食吃吧。”
19■.
我撲哧撲哧地抱著一個大木盒敲開了叔叔的門,叔叔驚了一下,十分高興地收下了這些酒。
他開瓶痛飲,他越喝越多,他縱酒大笑,他哭了出來。
我必須事先宣告,我沒有隨便亂問叔叔問題,更沒想要戳他的傷心事,我只是一邊啃著蘋果,一邊順應氣氛地問叔叔:“你怎麼啦?”
叔叔哽咽道:“我想回家……”
“那就回呀。”我小聲說,“叔叔你沒錢買機票嗎?我可以借你。”
叔叔搖頭,“不能回去。”
我一愣:“為什麼不能回去?”
“回不去……也不能就這樣回去。”他顛來倒去地說話,我茫然地看見叔叔捂額嘆息。
叔叔含糊地喊了好些人的名字,都是他的朋友,什麼口香糖狗狗、火雞佔蔔師、一秒百拳怪之類的人,他喊了好一會兒,突然低頭道:“我真是沒用啊。”
水澤從他完好的眼睛裡流下,大顆大顆地掉到桌上。
19■.
這個世界上好像總是有許多不幸的人。
孤獨的漁夫兒子,不被理解的天才少年,墮落的警察,冤罪的普通人,什麼都沒有的少年,失去母親的女孩。
叔叔也是這普羅大眾之中的一員,他失去了母親,失去了妹妹,好不容易在漫長的追逐弒妹兇手的道路上結交了朋友,沒多久便為了尋找某樣東西來到義大利,一路追查出了南義大利最大□□頭領——老闆的真正身份,因此被對方重傷至殘,不得不隱姓埋名到鄉下,在組織勢力的影響下既不能出國,也求助不了任何人。
“其實我沒那麼慘……”醒酒後的叔叔僵硬地對我說,他絕望地看著我,“阿塔,你能不能當做沒聽我說過這些話?”
“不能。”我說,“你是想複仇,還是想先去日本找朋友?”
“完全不聽我說話啊……”叔叔很苦惱,“我當然想見承太郎,可迪亞波羅不是dio那樣的對手,他更狠毒,也更謹慎,承太郎不可能在遍佈他爪牙的義大利長時間行動,貿然聯系太危險。”
迪亞波羅就是老闆的真名,據說他是個頭上長黴斑的強壯神經病,我點點頭,“那就先複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