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no.18
99.
在去龐貝古城遺跡的路上唯一有可能暴露行蹤的,只能是我去買手帕的那兩三分鐘吧?
福葛沉默得更久了,我幹巴巴地看著他,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啊,對,就是你。”
“是手帕的緣故嗎?”喬魯諾思考道,“他們是恰好掌握了這附近的奢侈品店,還是……”
“只是某人一時腦子短路犯傻了而已。”福葛冷冷地說,“阿塔,你的手帕根本沒丟吧?”
我停下車,不敢說話。
“那個替身能力是變小的家夥,死得非常慘,對吧?”福葛繼續道,“你同情他,把他的屍體拖到路邊,還往他死不瞑目的臉上蓋了塊布。”
他深吸一口氣:“我真是服了你了,平時把莉莉蘇的東西當塊寶似的天天揣著,結果為了個陌生人說不要就不要,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死的時候你就在現場嗎?”
“你放什麼不好,偏偏放塊有跡可查的手帕?你買完東西的瞬間暗殺小隊就收到了訊息,找我們的‘鏡中人’已死,剩下的隊員一定會懷疑到我們頭上,我們提前暴露了!這都是因為你這個蠢貨!”
福葛狠狠地罵了我一頓,我沒敢反駁,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
可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掉了啊。
在我遙遠的故鄉,教堂葬禮上所有的屍體都體面而肅穆,亡者安詳地躺在靈柩上,鋪著潔白的屍布和花朵回歸主的懷抱,我沒法報警叫人為霍爾馬吉歐收屍,只好把素色的手帕蓋在那張憤怒地仰視天空的臉上。
那塊手帕我從來只用於洗手後擦水,別說醒鼻涕,怕弄髒連飯後擦嘴都不用,我其實沒有用手帕的習慣,訓練有毛巾出門有紙巾,只是因為那是舍友送的禮物,帶著開心而已。
——布加拉提還天天不嫌麻煩地給不同的西裝換上同樣的袖釦,我難道會輸給他嗎?
那不勒斯的警察根本就是擺設,他們才不會管一個莫名死去的路人,就算找到我頭上,布加拉提也總有辦法能搞定。
……但我確實沒想到會因此給暗殺小隊找上門的機會。
我垂頭喪氣地挨訓,福葛罵夠了,又冷冷地看向喬魯諾:“新人,你還有什麼疑問?”
“……沒有。”喬魯諾說,“我沒有疑問。”
車內的氣氛沉悶起來,他們不再聊天,我以為回去後會被布加拉提他們訓斥,結果直到所有人都按照指令離開了葡萄園,福葛和喬魯諾也沒再開口提起這件事。
……唔,年輕男孩的心思真是難以理解。
100.
“謝謝你保護我的女兒,布加拉提,請前往那不勒斯車站的六號站臺,找到有‘烏龜’的飲水池,在那裡使用這把鑰匙,然後再登上車,把我的女兒帶到威尼斯來見我。”
“附言:給你的指令在到達威尼斯之後就算完成。”
老闆給的指令一如既往的措辭模糊,但架不住行動力爆強的布加拉提忠心耿耿,他決定搭乘最近一班16:35分去往佛羅倫薩的列車,此時正在站臺上尋找老闆說的交通工具。
不是,老闆都派發交通工具了,為什麼還要坐車啊?
這是什麼語法錯誤嗎?
我百思不得其解,納蘭伽在我身旁小聲抱怨,“好慢啊——我們現在就像做賊一樣,還越跑越遠。”
一大幫人聚在車廂裡太顯眼,除了還在站臺的布加拉提和望風的喬魯諾,其他人都不得不擠在駕駛室外無所事事,阿帕基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發呆的特裡休,同樣輕聲道:“再忍忍,任務很快就結束了。”
確實,最遲明天,最快今晚,特裡休就會回到老闆身邊,我揹著小揹包,心情有點微妙。
明明是非常重要的任務,我卻總是打不起精神來,媽媽現在還在海邊和阿姨們四處遊蕩嗎?叔叔是不是在準備晚飯?舍友和新朋友玩得怎麼樣?
今天過得真是漫長啊。
先是卡布裡島,再到龐貝古城和威尼斯,總感覺護送任務莫名變成了一趟辛苦的公費旅遊。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次的目的地佛羅倫薩,我同樣和舍友去過,那是我們看遍義大利的名勝古跡計劃裡的一個小目標,我和舍友在執行這份共同的遊玩計劃之時發生了許多有趣的事,比如在撒丁島,買特産的舍友遇到了一個神神叨叨的吉普賽佔蔔師,對方一見舍友頓時驚為天人,死抓著她的手非要給她看手相,哪怕佔蔔師自己付錢也可以。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好的命格!”那個吉普賽人說,“你這一生富貴如意、無憂無慮,但凡是你渴望的東西,總會主動出現;只要是你希望的事情,無一不會實現……愛著你的人,和被你愛著人,一定都非常幸福。”
不愧是在街邊靠嘴皮子謀生的人,這些話讓原本不耐煩的舍友露出了笑臉,吉普賽人只顧著看舍友的手相,把我晾在一邊理都不理,舍友對此有些愧疚,所以後來在威尼斯的華人街覓食時,她特地帶我去了趟算命攤求簽。
“阿塔一定會抽中好簽的!”舍友元氣滿滿地說。
我倒是無所謂,伸手隨便撈出一根畫著小方框和叉的簽,舍友看了一眼,笑容凝固了。
她抓著我的手,把簽扔進幾步外的垃圾桶,然後按著我的手又撈了根簽,這才笑著讓一臉見鬼的攤主解簽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