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還有嗎?”程硯秋突然抬了頭,看向了鬼面。
“煙?儲藏室裡還有很多雪茄——”
“我說的是你提到的那種劣質的手卷煙。”程硯秋說道。
“還有最後兩根。”
“給我一根。”
鬼面看了程硯秋一眼,然後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來了一個被壓癟的紙盒,從裡面摸出了兩支皺巴巴的捲菸來,丟給了程硯秋一支。
程硯秋接過煙,點著,用力地抽了一口。
很嗆,劣質菸草的辛辣味道在喉嚨和呼吸道迴盪,好像吸進了一口被炒熱的辣椒麵一樣——這種新增了微量軍用興奮劑的劣質捲菸,便是這個時代的一部分,和子彈、輻射與死亡一樣,是這個經歷過毀滅之後的時代的代名詞。
鬼面也點著了最後一支菸,原本瀰漫在房間內那股雪茄所特有的醇厚芳香瞬間便被這劣質捲菸的味道衝得一乾二淨。
“其實我一直都很奇怪,”鬼面用力抽了一口,那支本就不長的捲菸立馬便縮短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長度,“你一個程氏財團的富家大少爺,為什麼不會喜歡雪茄這種上等人才應該抽的東西,反而喜歡這種玩意?”
“因為我就是在這種環境里長大的啊——”程硯秋緩緩說道,他的雙眼隱藏在升騰起來的煙霧後面,讓鬼面看得不怎麼真切。
“或許在外人看來,我是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便生活在優渥環境之中的世家子弟,程家家主唯一的少爺,程氏財團未來的繼承人。”
“可是外人所不知道的是,從我記事以來,整個世界,除了我的父母之外,都充滿了對我的敵意,那些血管裡流著和我同樣的血的人,他們笑著伸出手,想要把我抱起來,然而我在他們的瞳孔伸出,卻是看到了那層隱藏在笑意後的厭惡。”
“除了我的父母,沒有人為真心為我的誕生而感到喜悅,我的出現,意味他們和他們的子侄將會失去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卻是他們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
“比如家主的位置?”鬼面歪著頭,這個平日的冷峻的兵王,現在就是一個鄰居的大哥哥一般,靜靜的背靠著紅木的書架,傾聽著程硯秋的訴說。
“其中之一吧。我很小的時候便學會了察言觀色,可以從一個人面部細微的變化察覺到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可正是因為這樣,我的童年幾乎沒有什麼快樂可言。”
“真狗血啊,就像是戰前那些晚點八點檔播出的連續劇一樣。”鬼面聳了聳肩。
“後來我才知道,差不多每個大家族出生的孩子都是一樣的,在外人眼中,我們生下來的時候,口中都含著純金的湯匙,可是隻有我們自己在知道,這柄湯匙的邊緣是何其地鋒利,一個不小心,就會把嘴巴和舌頭割得鮮血淋漓。”
程硯秋一邊抽著煙,一邊說著。
“所以我十二歲便主動要求離開了家族,在父親的安排下,動身前往家族位於尼泊爾的一所礦產公司,準備開始為時三年的歷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