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順著天國輪廓緩緩流轉,天地在此刻無比清明,十二隻黑白羽翼鋪展在法洛爾的天空中,一半落在了黑夜一半落在了白日,審判的天使睜開了眼眸,只是注視泰瑞皇子一眼,便做出了判決。
又老又醜。
絕對中立絕對公正的審判天使,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泰瑞皇子的生命時間倒退到一秒之前,重新落到了純白之光的籠罩區域,按理來說,那些被奪走的魔力也本該復原,可梅林的純白之瞳亦是超脫規格的存在——準確來說,進了光輝主教腰包裡的東西,從來就沒有還回去的道理。
因為又進來了一次,
它那殘存的一半魔力,又被純白魔瞳給吞噬了。
安蘇這小子還挺懂的嘛梅林沖著安蘇露出了欣賞的表情,他非常欣賞安蘇開發出來的第二回路,以後受賄的時候就讓安蘇在旁邊反覆使用,這樣就可以反覆收錢了。
梅林並不知道,安蘇的確專門為他設計了一個流派,‘迴圈加班流’。
若他知曉的話,就不會露出這般清爽的微笑了。
泰瑞皇子被魔眼奪走了所有魔力,它癲狂而痛苦地哀鳴著,所有肢體抓撓著肌膚,抓撓出一層又一層的血液,金鳶花在它的身邊層層剝落,最終枯萎,但它的憎惡與瘋狂已經不會讓它後退了,它早就沒有了神志,它死死地注視著安蘇,賤民賤民賤民賤民!
失去了金鳶花那層華美瑰麗的外皮,米爾頓的皇子就只是一隻會蠕動的巨大肉蟲了。它蠕動著,它嘯叫著,它醜陋地憎恨著,向著安蘇撲殺而來,所有蒼藍色的刀刃跳躍在它的軀殼間,摘去它的耳朵,
“我在光輝的堂前割去偏聽的耳,以求赦免眾生的讒言。”
在場的所有皇家護衛、所有異端審判騎士,所有的大關貴族們都知道,安蘇現在誦唸的祝詞,是《聖典》最後一段《洗禮錄》裡的句子,而這一段禱詞,往往是對異端施行救贖儀式時,執行官所悼念的祝詞。
安蘇平靜地用蒼藍救贖聖劍切割著泰瑞皇子的身體,但這絕非刑法,而是救贖,但這絕非殺戮,而是恩典。
因為這些句子都是寫在聖典裡的,寫在歷史書上的,寫在每一位執行官靈魂之中的,所以安蘇乾的事情並非殘酷也並非罕見,這事情只是稀疏平常,發生在每一個小鎮,每一個城邦,每一個行省裡,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個小時每一個分鐘,所以安蘇絕非褻瀆,而是神聖。
被救贖的褻瀆之徒,其罪孽將會因血而被赦免,最後幸福地榮登天國,享受著主的無盡榮光——帝國的聖典上也是這樣寫的。
只不過,今夜的物件從地位低下的巫師,換做金鳶的皇子罷了。
而這場處刑——
不,是這場救贖,將在所有的國民面前舉行。
“我在光輝的堂前剜走褻瀆的臉,以求赦免眾生的罪孽。”
安蘇終於切割開了泰瑞皇子的臉頰,從儀式開始,他已經忘記自己挖了多少刀了,他只記得他每一刀都破開了腐敗的肉,肉裡面破出了燦金色的花,每一刀劃過,便是每一處金鳶花海的盛開,少年肆意潑灑著金鳶花的花香,他自靈魂的世界裡摧毀了黃金的國度,他在生靈的世界裡凌遲了金鳶的軀殼。
以救贖償還處刑。
那蠕動的肉蟲不斷地扭曲,哀鳴,痛苦著,可它無權怨恨,因為這是一場救贖,因為這事情在帝國並不新奇,只是輪到了它自己而已。
浩瀚的聖光越發盛大,光輝的儀典便越發輝煌,
血是塗抹在牆上的史詩壁畫,剝去的臉皮是地面的猩紅地毯,堆積如山的屍骸便是光輝的聖堂,刀刃與血肉、骨骸的摩擦聲,便是奏響的最神聖的交響樂,而當失去所有的泰瑞皇子跪倒在地,安蘇便揚起蒼藍色的救贖長刃,向著皇子的頭顱——
在全國公開的魔導直播面前,
第一枚燦金色的花蕾墜入泥土中,墜落在聖堂前。
“神將金色的鳶尾花賜予最初的無罪之民,並賜予他們黃金的國度。”
安蘇唸完了《洗禮錄》末尾,但他笑著卻又補上了一句,
“如今,我來將金鳶花還給神了!”
當那金鳶的頭顱落地時,這場持續數個小時的賜福大儀典也終於結束了。
天空已經開始泛白,但這依舊不是黎明,這是黑夜與白日過渡的交界線,灰白色天幕覆蓋在積目的盡頭,覆蓋在波光粼粼的瑪利亞河,覆蓋在華燈初落的繁華帝都,覆蓋在更遠處那淡褐色的原野和墨綠色的山脈,無數的星光從灰白天幕裡捎來訊息,向著奈落的河流、原野和山脈,以及整個世界——
在晨星的夜晚,金鳶皇子泰瑞.米爾頓最先失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