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問道:“宮君,你打聽到的那戶人家在哪?”
宮肅指了指遠處,道:“就在那裡。”
兩人策馬過去,道邊偶爾遇到幾個衣衫襤褸的農人,見他們高頭大馬,衣著非尋常百姓能比擬,以為是來了官吏,個個驚慌失措,避到一邊。郭嘉眼尖,看見一個婦人抱著瘦骨嶙峋的孩子慌不擇路地跑入田壟,一個不慎摔倒在地,懷中的小孩頓時大哭不止。
婦人驚恐莫名,伸手捂住孩子的嘴巴。
郭嘉不忍再看,對宮肅道:“勞君過去幫扶一下。”
宮肅點頭,下馬走向婦人身邊,將之扶起,又在婦人驚駭的眼神中掏出一個金餅,遞了過去。
婦人忒自不敢接。
宮肅無奈,只好說道:“這金餅不白給你,你能答上我的話,我才能給你。”
婦人聽了,眼神閃躲一陣,方輕輕點頭。
宮肅道:“前邊有戶姓許的人家,家中大人名叫許方,你可知他在家中否?”
婦人聞言如遭雷擊,宮肅見狀,狐疑道:“難不成......那是你家?”
......
......
“主公的兄長名叫許定,我與兄宮嚴從幽州逃亡到此地的時候,最先遇見的不是主公,而是許定。
“葛陂賊來犯,戰事緊急,不想激戰正酣間主公忽犯怪病,昏睡不起......主公武藝絕倫,聞名縣內,乃眾人的主心骨,他一倒下,我方陣腳大亂......許定命我等速帶主公離去,由他領著數百青壯阻攔賊勢。情況危急,我與陳義、子範等人輪流揹著主公倉惶而逃,直到幾天後,才得知許家塢被賊人攻下,裡中百姓多為賊人所害......主公的兄長,也戰死在此役中。
“之後的事情,奉孝先生也都知道了。一直到克復洛陽,肅僥倖尋到傳國玉璽後,經先生提點,才想到派人至裡中打聽許氏有無後人。”
昏暗雜亂的屋舍裡,宮肅眼睛盯著面前躺在病榻中的漢子,以及剛剛遇到的婦人、小孩侃侃而道:“此人喚作許方,乃是許定的親信義從,輾轉得知,他們養著的這個孩子,有可能便是主公的......妹妹。”
聞著屋內的夾著著溼氣、草藥混合而成的古怪味道,郭嘉仔細地打量了番這個瘦骨嶙峋的小孩——如泥娃娃一般烏黑髮亮的野孩子,哪裡看得出是個女孩?
“孩子幾歲了。”
“八......歲。”
“正合適。”郭嘉彎下腰來,攥著小孩的手,“從此以後,我說她是主公的妹妹,她便是主公的妹妹。”
從懷中掏出一袋金餅,放在塌前,郭嘉續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們是忠厚人家,男丁染上惡疾,這袋金餅,切莫示於他人知曉......以免遭來禍事。”
病榻上的男子,朝郭嘉、宮肅投來複雜的目光。
他染疾多年,如今已無法說話,所以知道這個孩子真實身份的,實際上當世已無一人。
這樣最好。
婦人千恩萬謝拜過,啜泣連連,“家中斷糧多日,附近的野菜、樹皮均被吃空,天可憐見,兩位恩公再晚來幾日,這孩子怕就再......再也活不下去了。”
郭嘉默然良久,搖頭離去。
宮肅接過孩子,抱上馬,兩人策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