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得空,許褚起意在城外鄉、裡中走動走動。去中軍家眷的隊伍裡看望了下妻子張穎,張穎表示大晚上的天又冷,要去閒逛你自己去。
許褚苦笑點頭,一路車馬勞頓,妻子畢竟是弱女子,此刻已無力再去閒庭信步地遊玩一番了。
感嘆良辰美景無佳人相伴,許褚只好去找其他人。恰好碰到甘寧,兩人一拍即合,甘寧取了些酒拎在手上,興高采烈地同許褚去了。行軍期間嚴禁飲酒,把甘寧這酒鬼憋了個通透,這時候已經到了舒縣外,是該好好痛飲一番。
古時百姓睡得早,燭火這些‘奢侈之物’,也不是一般窮苦人家能用得起的。走到附近裡中,除了星光點點,一片漆黑。
甘寧朝口中猛灌了口酒,對許褚道:“君侯,廬江郡果然是多湖海之地,屆時用得上興霸時,還請別忘卻掉。”
許褚不置可否,目光看向寧靜安詳的裡中民房。
忽有幾聲狗吠傳來,甘寧放下酒,奇怪道:“大晚上的,狗叫個什麼勁?平白擾了我的酒興!”
話音剛落,犬吠聲更疾,過不多久,隱約傳來人聲,似在爭吵。
許褚搖頭,皺眉道:“寧做治世犬,不為亂世人。”
百姓多有養犬看家,以防盜賊。而到了這年頭,犬吠聲幾乎成了百姓心頭的一把尖刀。官府因為白天難以在百姓家中找全人,是以經常趁夜而至,務農的人家白天勞累至極,晚上基本都回家休息。便是這片刻的幸福,在這個年頭也經常被剝奪。官吏們晝伏夜出,堵在百姓家門,犬類沒見過來徵稅的官吏,自是叫喚不停,夜深人靜的時候,更讓人驚嚇。
漢末時期,犬吠已然成了‘苛捐雜稅’的代名詞,百姓夜間聽聞犬吠,如墜冰窖,其中之苦,難以言盡。
狗吠何喧喧?有吏來敲門。披衣出門應,府記欲得錢。語窮乞朝清,吏怒反見尤。旋步顧家中,家中無可為。思往從鄰貸,鄰人言已匱。錢錢何難得,令我獨憔悴!
這首本朝桓帝年間的五言詩,道盡了百姓在惡吏下的無奈,說透了窮苦人家的辛酸。
許褚在潁川提出‘不得多收口算’的政令時,倉曹掾龐湛就跟他說了這首詩,對許褚的分外支援。龐湛的能力平平,存在感十分薄弱,許褚將他帶到廬江並且想要用他來作為代替棗祗的人選治理廬江郡的農桑,就是因為龐湛讀的這首詩。
許褚不禁捏緊了拳頭,這種事,他見一次怒一次,白天看到州府來徵稅,因為陳溫之故,他忍了,大晚上的還來,是可忍孰不可忍!身為後世穿越而來的人,許褚怎能不心疼治下的百姓連晚上休憩的時間都變得分外珍貴?
他這一想的功夫,裡中突然爆發出驚叫聲,傳到耳朵裡,似乎是‘殺人了!’‘救命!’這些話。
“興霸,帶刀了沒!”
“帶了......君侯是要?”
“隨我去看看是哪些王八羔子!”
兩人帶著十幾個軍士尋著聲音趕到事發出,但見五個官府中人正被裡中百姓團團圍住。許褚眼尖,透過人群看到裡頭似乎有人躺在地上,當下三步並作兩步,急急趕過去。
甘寧為許褚安全考慮,大聲喊道:“廬江太守到此,所有人站在原地!”他喝了酒,嗓門特別大,聲音傳到人群,一下子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廬江太守來了?百姓有的人腿上便開始發虛,小官小吏尚且如狼似虎,太守這樣一輩子都難見到的大官更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