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費強不同,阮小虎讀過書,而且還讀到了高二。
他們那樣的窮地方,讀書的人很少,在他們村裡,他的學歷最高。
阮小虎家裡面有三個兄弟,他排老二,上面有個三十歲的老大,下面有個十四歲的老三。
今年春天,他高二快讀完的時候,父親說要分家,把他叫了回去。
分家的全程阮小虎沒說過話,父親也沒讓他說話,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老大已經娶了親,跟媳婦先分出去。
老三還小,跟父親一起住。
阮小虎這個老二就慘了,父親給他留了一間土房子,還有六百塊錢的外債。老大娶媳婦時,家裡面借了兩千塊錢,這債分成三份,老大和老二各擔六百,父親和老三擔八百。
分完了之後,父親對從頭到尾沒說過話的阮小虎說:“老二,不是爸偏心,老大和老三一個只讀完小學,一個唸到初中,就你念到高中,家裡對得住你了。明天去學校辦退學手續,我陪你去。”
第二天,阮小虎沒有去辦手續,而是揹著家裡去找了費強,要跟著他去外面打工。
費強在他們村混得不錯,據他自己說是在外面帶人做工,賺了不少錢。之前費強跟阮小虎說過打工的事情,只不過阮小虎當時還想著讀書,沒有應。
分家之後,阮小虎想起了費強之前說的話,就去投奔了他。
費強見阮小虎來投奔,也很開心,沒過兩天就帶他出去做活了。
但是阮小虎出來才發現,費強根本不是他自己口中說的什麼工頭,而是在外面做偷兒。
一開始阮小虎想要跑,可是最終還是沒有下定決心,他第一次離開家鄉,外面的世界讓他什麼都看不清楚,他怕,怕自己離開費強就活不下去了。
他也不想回家,因為咽不下這口氣。
於是,他也成了一個偷兒。
這幾個月,阮小虎一直跟費強東奔西跑,坐著火車在各個城市流轉。
照費強說的,這兩年世道開始不好混了,業務也越來越難做,每天弄不到什麼大貨還得整天提心吊膽的。
阮小虎曾問費強,叔,我們會被捉到局子裡麼?
會,當然會,你還沒被捉過,被捉過一次就習慣了。費強回答阮小虎的時候,滿臉的不在意,似乎被捉進局子裡並不是什麼大事。
後來,阮小虎就再也沒問過這個問題。
這幾個月來,阮小虎都活在矛盾當中,他一方面被自己內心的道德拉扯著,另一方面又被生活的窘境所擠壓,最後總是後者佔據上風。
他喜歡看書,但是跟著費強後就再也沒看過書,有時候他甚至會想要去書店偷一本,最後還是控制住了。
所以,看著手上的稿子,阮小虎沒有忍心扔。
他不知道這些紙上面寫的是什麼,但是上面都是字,讓他有一種親切感。
等到費強走遠後,阮小虎摸到一個人少的車廂連線處,蹲在地上,翻開了手上的稿子。
“字真漂亮。”
阮小虎想要用手去摸紙上面的字,卻又生生停住,這麼漂亮的字,要是摸髒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