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慢慢騰騰的往北行來,一道淮河已近在眼前,也不知是這裡沒怎麼下雪,還是天氣暖和,依舊是一片綠色,站在淮河的南岸,放眼望去,淮北平原一馬平川,淮河自桐柏山東流,從高岸為谷的上游奔騰而下,一瀉千里。進入中下游平原以後,反而漸漸平靜,猶如一條玉帶般系在淮南淮北之間,平緩的江水上,冬季已至江舟漸少反而更顯的如詩如畫。
淮河兩岸自古山水相依,山清水秀,站在南岸,背後是綿亙不絕的大別山和江淮丘陵,西面如潛龍欲騰的桐柏、伏牛和嵩嶽山脈,北臨如巨蟒翻身的沂蒙山脈。身臨其境,才能感覺到其中的美妙。
淮河乃是大秦乃至前朝境內重要分界線,以淮水為界,地分南北,所謂的鄉間俚語,或者是文林士族之間都有“南蠻北侉”的說法,因為這裡不僅僅是南北之間的文化差異,還有風俗語言,氣候地貌,水旱莊稼,食物口味等巨大的分別,先朝時期就有著名的“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之爭,之所以流傳至今,一個是當事人的機變敏捷,另一個就是自然地理人文上確實差別很大。
所以文人雅士每每會在淮河邊上感慨萬千,兩岸千里留下了無數美好的詩句。
李驚瀾和閆宇平在淮河南岸並排走出很遠,突然停下腳步說道:“閆叔叔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閆宇平轉過身子看著他,李驚瀾面容平靜。
“原準備走的遠一些,再找個機會跟你說,沒想到你倒是先知先覺了,是我最近驟然升境心神激盪,還是哪裡露出破綻?”閆宇平問道。
“閆叔叔,你那裡問題不大,是我從小可能對洞察人心這方面有些獨到的天賦,這可能也是我從小到大幾乎沒什麼朋友的原因!”李驚瀾苦笑道。
“原來如此,這倒沒什麼,只是如此在武道上便要多受些磨難,武道一途最忌諱的就是心有旁騖,無論是北邊那位終身侍劍,還是東南的那位的自詡,都是在各自領域中追求極盡使然,若不能專心一處,在所謂的武道瓶頸處便會橫生波折。幸運的是你先前拜在龍虎山門下,又有老真人不吝將龍虎正宗內功玉皇樓功法相賜,以百念為根,心頭一點仁厚為莖,苦海種金蓮,一層開一樓,金蓮綻放樓登絕巔還在其次,更是以三千淨水盪滌塵埃,清心明性,於你的心境何止是大有裨益,簡直是對症下藥!這也就是世人所說的,對你所授的百般磨難的善有善報吧!”
李驚瀾細細揣摩,從慶城遇險,到懷安鎮修心,京師鍛體,北上南下煉膽,幾次兇險表面上看是自己臨機決斷果毅,細細揣摩,竟隱隱有些隨心所欲,順勢而為的意思,頗合道家真意,深以為然。
待李驚瀾沉思有得,閆宇平才又說道:“剛才你不是問我有什麼話說,其實無論是說不說,什麼時候說,說了之後你會怎麼做,都是侯爺給你的一個考較!”
當日,馬車渡過淮河,繼續北行,當晚,李驚瀾和付海清在漆黑的夜色中從屬於黑衣衛暗樁的一家客棧的地道里甩脫所有來自各方的視線,返渡淮水,悄然南返。
“臭和尚,你咋不穿我乾孃給你做的棉服?”
“我覺得不冷啊!”
“臭和尚,我管你冷不冷,你不穿就是不給我乾孃面子,不給我乾孃面子,就是不給我面子,不給我面子的後果,你知道?”
“小僧知道!”
“嗯?”
“中原讀書人有句話不是說‘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呵呵!那你咋又穿上了呢?”
一凡速度極快的繫好袢子,紮好腰帶。
“阿彌陀佛,中原讀書人還有一句話‘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嘖嘖,小禿驢學問挺大,還有沒有了?”
“有啊!好漢不吃眼前虧,能屈能伸大丈夫,狗咬了人一口人不能咬狗一口……”
“死光頭~~”一聲尖厲的怒吼之後,已被冰雪覆蓋多日的京城書院裡,每日重複的玩兒命追逐遊戲又開始了。
比小和尚一凡小兩歲的裴小環,每次都是勝利者,今天也一樣,倒拖著小和尚的腳脖子,在雪地裡拉出一個長長的彎曲的“一”字,剛才還一口一個乾孃做的衣服也不管,小和尚一凡顯然對此已經麻木,也不反抗,當然反抗的結果是又一輪更兇猛的打擊。閉著眼睛,口唸“阿彌陀佛”,小光頭磕在坑坑窪窪的地上得得作響,好似木魚聲聲。
走到冰封的小池塘前的涼亭,裴小環也累的氣喘吁吁,這才扔開小和尚,使勁甩甩遊學酸困的臂膊。低頭看看索性閉眼裝死的小和尚,鳳眼微微一眯,“呵呵!”一凡一個鯉魚打挺就躥了起來。
可裴小環突然沒了戲弄他的興趣,從無人觸及的欄杆上抓了一捧雪,兩隻小手使勁一攥,捏成一隻雪球,狠狠的咬了一口。
“瀾哥哥不知道去了哪裡,富貴哥哥又不敢逃課,真不知道這長安有什麼好,笨和尚,你都不知道我們在懷安鎮的時候有多好玩,唉,過些天我就要五歲了,真愁啊!長大了,哥哥們就不喜歡我嘍!”
在爛陀寺數千僧侶面前講法,辯法都寵辱不驚的小和尚,卻慌了神兒,想了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裴,裴女俠,那個,小僧是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