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年輕人做事就是乾脆,今日既已說定,就沒任何拖延的,次日一大早,便在白顯揚等人有些錯愕的注視下迅速離開勳陽,踏上了往北而去的道路。
雖然照道理來說,以一個皇子,一個小侯爺的身份既然要自西南赴京,走這千里之遙怎麼也得要數百上千人馬保駕護航才是。可事實上,真到了啟程時,隨行者卻不過區區十數,即便加上一路護著李凌來去的楊家兄弟,合一起也不到二十,這當然是蕭承志和孫璧的意思。
因為在他們看來,人少反而更安全,畢竟人多就暴露自己身份了,可這區區十多人,卻跟尋常旅人商隊沒什麼區別了,如此自然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少了許多麻煩。
……
京師洛陽,皇宮之中。
當今皇帝孫雍沉默地站在一副棺槨前,眼中帶著幾許悲慼,那棺中所躺著的女子,正是這麼多年來都不被他所寵愛,甚至連個妃子稱號都未能得到的容嬪白月秀,雖然她也為皇家添了一子孫璧。
已過四旬,且是因病而亡的女子這時看著依然美麗動人,依稀能讓皇帝想起當初,她初入宮,自己初見她時的光景。那時的自己還真被她美麗而野性的一面所打動,對她寵愛有加。
可是……
“你還是沒有哪怕一點變化啊,即便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從不認為我這個皇帝就是你的天,所以你肆無忌憚,所以你總是惹我,惹太后生氣,讓我不得不把你打入冷宮,把你和你兒子一齊遺忘……”皇帝的手撫摩著面前的棺槨,就像是在撫摸裡邊的女子,這一刻,他想到了似乎早就該被遺忘的曾經。
“所以你到死也不肯服軟,甚至都沒有求過我,讓你的兒子來見你最後一面……你太倔強,太不把我這個皇帝當回事了。而現在,我也再無法讓你向我低頭服軟了。
“可你兒子呢?孫璧他離京多年,這次知道了你的訊息後,會回來嗎?而要是他回來了,還會跟以前一樣強硬而胡鬧嗎,就跟你似的,從不把我皇家該有的規矩放在眼裡。
“不過朕可不會縱容了他,把他留在西南已是朕作為父親給他最後的一點照顧。倘若他這次回來還沒有長進,那就別怪朕不顧親情了!”
他的自稱從“我”到“朕”,語氣也從軟到硬,由追思過往變成直面眼前。孫雍,此刻重新變回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哪怕他面前棺槨裡還躺著那個自己曾深愛過的女子。
“你要真死後有靈,就託夢告訴你的兒子,讓他不要再昏頭胡鬧,既為皇家子,就當遵守那些規矩,做天下臣民的表率!”
皇帝有些絮叨的說話被輕輕的叩門聲打斷,他連頭都沒回,就說道:“韋棠,進來吧。”
這時敢過來打攪皇帝的,也只有跟隨他幾十年的老總管韋棠了。只見這老內侍輕手輕腳地進得這間停靈的偏殿,小聲道:“還請聖人節哀,莫要因為容嬪的事傷了龍體,這也不是容嬪希望看到的。”
“呵呵,她可未必能如此體貼啊……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多年主僕,皇帝自然也熟悉韋棠的言行,一下就瞧出他另有話說了。
“是陸相他有事稟奏,說是西南定西侯有急報送來。”
“嗯?之前黔州之亂已平的捷報不是早送到了,朝廷派出官員前往勳陽,難道是有出了什麼差錯不成?”皇帝的眉頭略略一皺,到底還是要以大事為重,便轉身朝外走去,“明日之後便過了七七,讓人把容嬪安葬了吧,就葬在朕選定的陵寢西邊,以……貴妃之禮安排。”
“奴婢領旨,待會兒就叫人安排下去。”韋棠自然知道皇帝和容嬪之間的那些過往,更清楚要不是這位主兒的性子,恐怕今日真就是一個貴妃了。
在踏出這間偏殿,走往前宮見臣子的路上,孫雍臉上已看不到半點之前的傷感,依舊是精神奕奕,一副明君模樣。
片刻後,他見到了陸縝,後者在大禮參拜後,便笑吟吟道:“陛下,大喜事啊,西南局勢再有好轉。據報,黔州那邊已答應修繕道路,如此中原到西南的官道就能在一兩年內徹底打通!還有,滇南那邊更是有諸多商人聯名要求加重商稅,從此滇南稅賦將比以往翻上數倍!”
當聽陸縝報喜時,皇帝都有些恍惚,以為自己這是在做夢了,西南局勢真就能突然好轉到如此地步?
可是等他接過奏報,仔細看下來後,便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了。這讓他大為歡喜,連道了幾個好字,最後,目光才落定在那個於奏報中多次提到的名字——李凌。
“李凌,想不到此去西南,他就給朕帶來了這麼大一個喜訊,真是少有的人才啊!”皇帝滿意地稱讚了一句,入耳的陸縝神色也是一動,知道這個年輕人真要青雲直上,飛黃騰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