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遠靜坐片刻,木魚聲一停,法源開聲道:“他們走了?”
覺遠恭敬答道:“師父,他們走了。”
法源慢慢張開雙眼,眸中金光流動,質問道:“你要他們去取太湖?”忽然之間散出一股莫大的威壓。
覺遠微微俯首,道:“是,太湖對我們已是無用,不妨讓他們取了。”口氣卻絲毫不軟。
法源又慢慢闔上了眼睛,微微道:“罷了,只要不是龍族,任憑他們去取好了。你去吧。”木魚聲繼續響起,法源對於這個徒弟,還是很滿意的,很有幾分他當年的脾姓。
覺遠卻不動,忽然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師父又何必再做計較呢?”
法源猛張目,做金剛怒目之色,手下木魚裂開,道:“當年奇恥大辱,又怎能忘懷,我留在太湖就是要看看,那孽龍是怎麼死的。”
覺遠知道自己不可能勸服師父,便道:“聽聞用不了多少時候了,到時候師父就可達成心願,離開這太湖了,泛遊四海。”
法源青色嚴峻的臉上也顯出一絲柔和,不知是因為“那個時候”,還是“泛遊四海”只是道:“不過到時候,還要取回一樣東西才行。”
又是數十曰過去,轉眼之間炎熱的夏季已經進入最後的時節,馬上就是立秋了。
而今曰卻是大雨如瀑,從一大早就下個不停。許仙沒有出門,並非因為這雨水,而是等著一個人的到來,望著這雨水,他似乎已經能嗅到她的氣息了。
小青望著青色的天空,撇了撇嘴道:“龍就了不起嗎?”心裡其實是很羨慕的,這種與生俱來的御水能力,是她望塵莫及的。
龍行有雨,虎行有風。
熬璃已經收復了諸多水域,馬上就要來太湖,進行她的最後一戰了。不,或許這才是開始,長江,黃河,有無數的艱難險阻在等著她。
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已經積了很深的水。有行人披著蓑衣,沿著牆根水淺處,慢慢的走著。蓑衣之下是上好的綢緞,蓑帽下一張年輕的容顏緊緊皺著眉頭,卻是金聖傑。
他昨晚在醉花蔭喝了一夜的花酒,卻不妨早上突然下起大雨,他在店裡偏偏還有一宗重要的賬目要處理,這天氣馬車也行不得,只有獨自冒雨前行了。
蓑衣在這樣的雨水中聊勝於無,不一會兒就渾身溼透,五步之外就是一片茫然。
“鈴!”
雨聲轟鳴作響,金聖傑忽然聽到一陣異響,驚訝抬頭,極目望去,卻見一個黑影越來越近。
馬車?
一輛四駕馬車沿著大街,迅速穿過厚厚的雨幕,同金聖傑擦肩而過,又靜靜的沒入雨幕之中,卻沒有濺起一點水花。
但就在那一瞬間,金聖傑看到了馬車的形狀。
四匹馬皆為白馬,渾身無一點雜色,神俊無比,身上帶著點點鱗光。馬車裝飾的極為華貴,刻畫著雲龍之紋,四角掛著銀鈴。金聖傑所聽到的那聲響,就是由它們發出的。
駕車的車伕面容醜陋而威嚴,卻沒有佩戴任何雨具,就那麼不遮不避的坐在外面,任由雨水的沖刷,經過金聖傑時才冷冷的掃視他一眼。
金聖傑渾身顫了一顫,又驚訝的望向街心,難道這裡的積水反而比較淺嗎?剛才馬車的車輪似乎一點都沒有被淹沒,試著向街心走了走,一腳踏在一個深深水窪中,“噗通”一聲跌在積水裡。
遠遠的,似乎有一聲悅耳的輕笑傳出來,透過雨幕,灑了一路。
馬車停在許府門前,一隻瑩白色的繡鞋點在水窪上,盪開點點的漣漪。
許仙心中一動,跑到門前開啟大門。
白色的身影立在雨中,嬌俏的容顏微笑著,如一朵蓮花的盛開。
白色的衣裙繁複而華美,不復當初相遇時的簡樸,用錦繡質地繪製出美麗的紋路,玉帶纏腰,華冠冠首,彷彿帝王的服飾。而她的眉目之間,少了幾分懵懂與蠻橫,多了幾分狡黠與靈慧,並隱隱約約透出帝王一般的高貴與威儀,不,那是她與生俱來的,龍的威嚴。
雖然看起來,還是那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那個會在初雪的夜晚流淚的小女孩,那個吵著吃包子的小女孩,但有許多東西,都已經不同了吧!
許仙在心中默默道,“熬璃,好久不見了。”歡喜從心底泛起,臉上就帶上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