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一愣,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人,但對方不動手,他自然樂意拖延時間等著潘玉的救兵,雖然大抵是趕不及了。袖手道:“不知道先生想聊些什麼?”
“公子傷了我的人,難道就這樣一走了之嗎?”
許仙淡淡道:“我失手傷了這位好漢,內心痛悔,正想著回家拿些錢財送給你們做診費,沒想到你們已經等不及了。”但臉上哪有什麼痛悔之意。
那捱打的老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若不是那寨主要裝文弄雅,早就衝上去了,此刻更是忍耐不住。“他媽的今天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文士拉住爆料如雷的老二,面容溫和的道:“看你不過是個窮書生,大家都是命苦之人,我不想為難你。另一個倒像是有錢人家,你告訴我他在哪?我們扣了他,你去湊夠一千兩診金,我們就放了他。”
許仙立刻猶豫起來,似乎被他的話所動。
那文士心中得意,他一向自詡“鬥智不鬥力”,憑著自己三寸之舌就能做到別人費盡心機也做不到的事情。現在他故意給許仙一線生機,等騙出了潘玉的蹤跡再收拾他。見許仙果然意動,心中鄙夷,偏是這樣無智無勇的人能夠科舉一帆風順,自己這樣經世之才卻要落草為寇,對科舉制度更增添了幾分不滿不屑。
但許仙考慮來,思量去,有好幾次都是張口欲言卻又收回去。費時良久,最後終於長嘆一聲:“他現在大概已經到衙門了吧!哈哈哈哈,白痴,難怪考個舉人也考不中,流落在這裡幹這種不要臉的勾當,你大概連秀才都不是吧,哈哈。”許仙的大笑聲驚起幾隻飛鳥,撲扇著從樹頂飛過。
文士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許仙的話直直的刺中他的軟肋,應該是天下所有讀書人的軟肋。一雙眼睛狠狠的瞪著許仙,許仙毫不退避,也直直的看著他。
最後文士竟然不由自主的避開那雙眼睛,心中忽然想起在書中讀了無數遍,自己卻從未有過的所謂“浩然正氣”,竟然有些自慚形愧。不過他當然不會被感動,無論是什麼氣。
他只覺得受了莫大的侮辱,怒火攻心只想將許仙千刀萬剮,正想下令的時候,一個淡淡的聲音卻讓他的命令梗在喉嚨裡。
“漢文兄果然是英雄蓋世,臨危不懼。”一直鎮定從容的許仙聽到這聲讚譽臉色卻變的厲害,氣急敗壞的罵道:“你個沒腦子的蠢貨。”樹林中一個人慢慢的從陰影中走出來,正是潘玉。
月光如水,從一襲青衫上流瀉而下。夜風吹拂,青絲飛舞,如仙如鬼。潘玉淡定自若的走出來,群賊一時竟不敢攔,任由他走到許仙身邊。
許仙劈頭蓋臉一通數落,潘玉只是含笑不語。
那做賊的文士自負奇才,但今晚所見的兩個書生。丰姿氣度都遠在他之上。他那些奇謀妙計在二人的氣度面前都成了下三爛的東西。
心中更是嫉恨,一聲令下,群賊奮起,許仙剛想把潘玉拉到身後,卻抓了一個空。只見那道身影已經舞動起來,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處,就有人輕輕飛起來,又狠狠落在地上,再無半點生息。月光中舞動的仙姿卻成了追命的無常,群賊心膽俱裂,紛紛散去。
潘玉卻不善罷甘休,只是一飄,就趕上去,再輕輕一掌印在後心,逃跑的賊人後心立刻一陷,立刻隨著他們的同伴而去。
那老二倒是悍勇,見逃跑必死,拿著一把鋼刀,向著潘玉刺去。潘玉正在追殺一名賊人,正是背衝著他。
“小心!”許仙大聲道。
潘玉回頭衝許仙微微一笑。卻不看老二,彷彿後心長了眼一樣,一隻手伸到背後抓住那柄鋼刀,另一隻手並指如劍點在老二的額頭上。老二眼睛一凸,七竅流血灘在地上。潘玉隨手將剛刀丟在地上,一雙素手毫髮無傷,刀身上留下幾個淺淺的指痕。
許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任誰看到一隻小綿羊突然化身猛虎,大概都會如此吧!
潘玉將素白的手在呆若木雞的許仙眼前搖了搖說:“漢文?我們回去吧!這裡明天讓官府來收拾吧!”面容自然的絲毫不像剛殺了人,倒像是秉燭夜遊歸來。
許仙終於回過神來發問:“你會武功!?”
潘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還請漢文兄不要說出去,只可惜走了賊首。”
許仙深深的看了面前這溫潤君子一眼,說聲:“走吧!”轉身向著書院的方向走去。
潘玉跟著他身後,輕輕走著,步履輕盈,悄無聲息。有時候許仙只感覺身後空無一人,回過頭去卻見他對自己微笑。
書院的燈火就在眼前了,許仙感到胸中一股悶氣鬱結,終於停下腳步道:“我今夜是不是像傻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