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宇文溫就是散盡家財,抬著各種金銀珠寶到城頭散發,想犒勞守軍激勵士氣,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會為他賣命。
這就是現實,任何野心、宏圖大志,都要建立在軍事勝利的基礎上,打不了勝仗,光有好名聲不頂事,最多如隋末竇建德那樣,成為勝利者的墊腳石,然後被河北百姓懷念上百年。
西陽王以後會成為被民間百姓懷念的悲劇人物,還是一展宏圖的人上人,就看他能不能打勝仗,能不能笑到最後。
所以,對於宇文溫來說,今夜之戰必須獲勝,只有這樣,才能在解決尉遲氏的同時,讓自己的威望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關鍵時刻,當然要講兆頭,雖然宇文溫不信這個,但吉兆總比惡兆好,如今身處五丈溝畔,他能強行聯絡出一個吉兆。
五丈溝即南濟別稱,宇文溫如今身處左城(西面)和定陶(東面)之間,而南濟河道原為氾水河道,秦末群雄逐鹿中原,漢王劉邦擊敗楚霸王項羽後,於定陶以南的氾水之陽(氾水北岸)處稱帝。
這種吉兆聽起來是很吉利,但不過是牽強附會罷了,沒有任何意義,而同時,還可以牽強附會一個凶兆。
晚上,秋風,五丈,那就是“星落秋風五丈原。”
這種凶兆太滲人了,宇文溫可不敢想自己“星落秋風五丈溝”,所以定了定心神,眼見著隊伍過河大半,他便走下土丘,徒步上橋過河。
蜀王尉遲惇戰歿,鄴城必然人心惶惶,而尉遲氏一方的局勢不利,肯定會有人想要改弦易張,這樣的人,在駐紮於曹州的大軍裡肯定會有。
宇文溫這段時間都在“策反”,希望能夠策反一些敵軍將領,來個裡應外合,將曹州之敵吃掉,那麼黃河以南就只剩下他岳父尉遲順手中的兵馬,對方肯定無力迴天。
黃河以南一丟,誰都知道尉遲氏要完,即便還有河東尉遲勤掌握的幷州軍,但對方大勢已去,河北各地世家高門、豪強大戶,不會為這個日薄西山的朝廷用命。
地頭蛇們當年拋棄高齊,如今也會坐視鄴城朝廷覆滅。
所以只要儘快解決曹州之敵,就能儘快解決尉遲氏,宇文溫為此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攀親戚”攀上一門“遠親”,和“表叔公”賀蘭寬聯絡上了。
賀蘭寬之父賀蘭祥是太祖宇文泰的親外甥,是如今杞王宇文亮的表叔,所以按親戚關係來說,賀蘭寬是宇文溫的表叔公。
雖然這種親戚關係有和沒有差不多,但好歹能拉近下關係,以這個關係作為開頭,可以進一步談一下利害關係。
宇文亮年輕時就和賀蘭寬相熟,兩人算是故交,有老關係,又有宇文溫分析利害關係的親筆信,他終於說得對方“棄暗投明”。
雙方約定,今日凌晨,賀蘭寬作為內應,要和宇文溫來個裡應外合。
過河之後,宇文溫掏出懷錶看了看,因為沒有月光,白色錶盤上的黑色指標他看了好一會才勉強看清楚,如今是半夜一點,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一個時辰)。
從渡河處到西面左城外敵軍大營,走夜路剛好差不多兩個小時。
先頭部隊稍作休息後已經出發,要為夜襲的軍隊開路,宇文溫再度抬頭看天,只見秋風中夜空裡連一絲星光都看不見。
漫天繁星已為烏雲遮擋,彷彿都已經墜落大地,再不能高懸蒼穹、熠熠生輝。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今夜襲營,正是好時機,宇文溫騎上馬,領著大部隊出發,向著目標直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