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城南,秦淮河南岸,大小集市彙集於此,而鱗次櫛比的邸店此時火光沖天,許多士兵經西門衝進市內縱火,許多百姓驚慌失措,爭先恐後往東門跑。
然而幾輛大車正堵在市門,不知何止步不前,許多人急得拼命喊叫,卻顧忌那些護車士兵不敢上前。
太市令陽慧朗在一旁聲嘶力竭的喊著,催促車伕和隨從修馬車壞掉的車輪,車上滿載著綾羅綢緞,是他費盡心思從集市裡搜刮來的,絕不能有失。
他正準備將這些東西運回宮,作為賀禮獻給即將成為皇后的張貴妃,忙了一上午眼見著要出門,頭一輛車的車輪忽然壞了,無法前進。
那些喊打喊殺的亂兵正在逼近,陽慧朗急得滿頭冒汗,集市的稅吏及其爪牙平日裡收稅厲害,打架也還行,可到了玩命的時候就不中用。
如果這些酒囊飯袋能再堅持一下,他這邊就能修好車輪,然而現在快來不及了!
心急如焚的陽慧朗命令士兵們去攔截那些亂兵,以便給車隊爭取時間,他不甘心放棄,因為只要出了東門,不遠處就是朱雀航,只要車隊走朱雀航到了秦淮河北岸,入了朱雀門就安全了!
馬車上可都是貴重的禮物,是要獻給張貴妃的,陽慧朗作為天子的恩幸近臣,要想邀寵就得討好張貴妃,這次冊後可是極其難得的機會,如果他沒能備下豐厚的禮物,怕是要糟。
張貴妃...不,張皇后也許不會記得有哪些人送禮,但肯定會記得誰沒送禮,陽慧朗不想被這位後宮之主‘惦記’,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將禮物運回臺城。
許多百姓試圖從馬車兩側擠過去,這樣會干擾馬車邊的人修車輪,故而被急著修車的隨從們阻攔,若是平日大家也就忍氣吞聲不敢說什麼,只是如今逃命要緊,誰也顧不了那麼多。
爭吵、謾罵、撕扯演變為撕打,平日裡作威作福的隨從拔刀恐嚇,卻被憤怒的人們群毆,眼見著攔截亂兵計程車兵潰散,而門口處場面失控,馬車肯定出不去,陽慧朗一咬牙決定混進人群裡開溜。
事到如今,先保命要緊!
身材臃腫、穿著官服的陽慧朗,在一群布衣之中很顯眼,他平日裡在市場裡強買強賣搜刮民脂民膏慣了,習慣穿著官服耀武揚威,此時卻成了最顯眼的目標。
亂兵們突破攔截,追到東門附近,見著一個大官混在人群裡要往外跑,於是有人舉起短矛,大概瞄了一下,便向此人投擲過去。
“噗嗤”一聲,陽慧朗被短矛刺中臀部,嚎叫著倒地,顧不得疼痛難當,手腳並用試圖往外爬,幾名隨從見狀要來拉他,卻被追上來的亂兵打翻。
“饒命,饒命啊好漢!”
“狗官!你是什麼官職!”
“我不是官,我只是演參軍戲的,這是戲服啊!”
“戲服?去你媽的狗官!”
“啊喲,啊喲,別打啊!”
肥頭大耳的陽慧朗,涕淚橫流的哀求著,亂兵們將他拖到空地上一扔,更多的兵圍了上來,他們之中很多人,都認出這位是誰了。
太市令,姓陽的王八蛋,不擇手段搜刮民脂民膏,多少小商小販被這狗官弄得家破人亡,如今落到自己手裡,呵呵....
陽慧朗被人扒光了然後吊起來,在寒風中就如同一隻待宰的肥豬,被幾名士兵用鞭子抽打,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聲,那些沒能逃出集市的百姓,戰戰兢兢的看著亂兵們發洩。
此時,一名士兵跳上堵門的馬車,揮舞著手中的刀,高聲大喊著:“街坊們,街坊們!我們不是作亂,是要殺狗官!”
“官家聖明,只是被狗官蒙了眼,我們要殺狗官,讓街坊們過上好日子!!”
話音剛落,他一刀劈開車上木箱,扯出色彩斑斕的綢緞,向著將信將疑的百姓高呼:“大家來拿,人人有份,拿回去做衣裳,不要讓耶孃凍著了!”
許多人先是一愣,隨即圍了上去,而市內的各家米店處,有許多士兵將一個個個米袋扔了出來,然後高聲呼喊著:“大家來分糧食,殺狗官!”
“狗官平日裡作威作福,吃我們的,拿我們的,現在日子過不下去了,大家都來殺狗官,分糧食!”
煽動性的口號,實實在在的好處,許多一開始驚慌失措的百姓,此時欣喜若狂,向著米店衝去,向著布店衝去,呼喊聲漸漸彙集起來,越來越清晰。
“殺狗官!分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