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卉出了前廳，下了臺階，一直走出凱兒家的大門，她才感覺眼底的溼意漫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將眼淚逼了回去。
哭什麼呢？這麼多年的煎熬，糾纏，總會有到頭那一天。
按照凱兒給的地址，向卉開著車直奔樂雯住的酒店。快到酒店時，顧雲卿又一次給她打了電話。
向卉放慢了車速接起了電話。
“你回來。”他說，語氣不好不壞。
“你在命令我嗎？”她應，語氣也不好不壞。
“向卉，你做事情能不能考慮一下後果。現在這個節骨眼，你為什麼非要給我出亂子？”他帶著忍耐和隱隱的怒氣。
“顧雲卿，不要再拿任何人威脅我，更不要命令我按你所計劃的行事。我聽夠了，聽厭了。”向卉抓緊了手機。
“我讓你現在回來。”他怒吼了一聲。
向卉看著路邊的臨時停車位，她乾脆靠著邊停了下來，她心頭憋著的一口惡氣總算找到了發洩口。
“顧雲卿，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懂嗎？”向卉怒吼回去，“你還沒夠是不是？還想怎麼樣？非得按著我的頭，今天下午跟著你去律師事務所，把而立集團的事情交接完。你是這個意思吧？”
“這麼多年來，從你接近我，所謂的愛上我開始，你步步為營，你明知我的身份，明知一切的終點就是萬丈深淵，但你連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就將拖進了這個深淵。現在你的網要收了是不是？你希望我還像從前一樣任你牽著鼻子走，直到完成你的全部計劃。”
“顧雲卿，你是不是也想好了，你欠我的，你用你的命還給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一直把我綁在你身邊，因為那三個孩子需要父母，你不能完成的事情，你讓我去完成。顧雲卿，你是這麼打算的吧？”
向卉吼到渾身顫抖。
電話那頭很安靜。
向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安排你自己就可以了，不要安排我。我掛了。”說完，她掛了電話。
陽光從車窗外照進來，向卉淚流滿面，她模糊地記起很多年前。恬恬找幼兒園那次，她情緒崩潰到也是淚流滿面，那時，顧雲卿隔窗看她。
向卉擦乾了淚，然後啟動了車子。
十來分鐘後，向卉到了樂雯住的酒店。樂雯開門時，看著門外的向卉，她呆怔在那裡。
“你，你怎麼來了？不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手足無措。
向卉從她身邊擠了進去：“我先洗個臉。”
樂雯關上門，她跟著向卉來到廁所門口：“你哭了？怎麼了？是不是和顧雲卿吵架了？”
“沒有。”向卉洗完臉轉對看她，“你上個月就來了，一直住在這裡嗎？”
樂雯遲疑了一下，點頭。
“如果胡令超一直不見你，你怎麼辦？”向卉問。
樂雯靠到了門框上：“總會見我的。”她的眼中帶著一絲決絕。
“我幫你想想辦法。”向卉出了廁所，看著凌亂房間，她回頭看樂雯，“那你有沒有考慮過，彭磊出來了不領你的情，你怎麼辦？”
她拉了拉身上的睡衣，走了幾步到床頭坐了下來：“想過，只要他能出來，我和他就徹底的結束了。”
向卉不解：“那你為了什麼？”
樂雯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總覺得他的人生毀成這樣，我是罪魁禍首。所以，我拼盡一切也要把他弄出來。就像是……我大學時打碎的那個玉鐲，我找遍能工巧匠把它粘回去。是有一些出入，但它的樣子還在，那就好。我這個人，是很奇怪的，我不怕破碎，也不怕裂痕和醜陋，我就怕沒有了，怕什麼都沒有了。”
向卉默默無言。
樂雯低下頭絞著衣角。
電視機裡放著的是某電視臺的綜藝節目，從前她們最愛湊在一起追綜藝，一起八卦明星，跟風買明星同款。
“你呢？這麼久沒有訊息，你的手機一直關機。”樂雯抬頭問她。
“一言難盡。”向卉苦笑，“真的，要不是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都不敢相信，這些事情全發生在我身上。哪怕是做噩夢，我也沒有做過這麼可怕的夢。”
“到底怎麼了？”樂雯追問。
“恬恬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向卉說。
“你說什麼？”樂雯傻住了，“你在說什麼胡話？”
向卉仍舊苦笑：“真的，我當時生下恬恬，因為側切，我住了三天醫院。我住院的第一天晚上，陳維平暗中將孩子調了包。”
樂雯愣在那裡，她似乎在努力地回想著什麼。
“樂雯。”向卉喊她。
樂雯回神：“你把事情都告訴我。”
向卉將陳維平的遺書內容告訴了樂雯，樂雯站起身，她不停地拍著自己的腦袋。轉了幾圈後，她停到了向卉面前。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你生恬恬的那一天，你老公接了電話，說有急事要去處理一下。你媽急著看你，所以，是我抱著恬恬跟著護士去新生兒科的。護士給恬恬洗澡的穿衣服的時候，我看到恬恬的耳朵後面有個小拇指蓋那麼大的黑色的像痣一樣的東西，當時我還問了護士來著，我說等孩子大了那顆痣會不會淡化？護士還說長那位置也不影響。後面等你出院，我去家看恬恬，我就莫名覺得家裡恬恬和我在醫院抱過的恬恬不太一樣。”
“你沒和我說過。”向卉喃喃道。
“我說過的呀，我當時是開玩笑的語氣，我說小寶貝，你的痣怎麼不見了？莫不是抱錯了孩子？陳維平還兇我了來著，說產婦和孩子都戴著手環，醫院那麼嚴謹的地方怎麼可能抱錯，而且還恬恬和你一個血型。我就覺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
向卉閉上了眼睛，樂雯說的這些細節，她已經沒有太深刻的記憶了。那時候，她剛生恬恬，身心都累，頭幾天，她壓根都沒有好好看過孩子。但她現在細細回憶起來，恬恬在月子裡時，陳維平確實特殷勤，總是搶著抱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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