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是大奶奶的孃家,要是因這個緣故,真同孫家有了嫌隙,大爺、大奶奶心裡就要不自在。”身為下人,主子的事兒本不應插嘴,但是錢仲璿是李家老人,又是李煦的心腹,別說李誠,就是李鼐見了他,也要客氣幾分。
“不自在,總比受氣強。並不有撕破臉,稱不上得罪。再說,就算得罪,又如何?外祖父無法同祖父相提並論,大舅也比不上父親,李家還懼了孫家不成?”李誠揚起下巴,帶著幾分傲然道。
錢仲璿聽了,只是無語。
這三少爺說得振振有詞,頗有以李家為榮的意思,卻沒想想孫家是他的母族。
小小年紀,就如此冷清淡薄,真是應了那句話,“青出於藍勝於藍”。就是老爺、大爺,也沒有這番魄力。
錢仲璿心裡,已經不敢再將眼前之人當成是尋常少年。老爺來信中,讓他尊三少爺吩咐,也是看出這個吧。
少一時,到了海邊子一處宅院前。
李誠下馬,吩咐個長隨上前叩門。
這處宅子,就是昨曰孫珏同沈青赴宴之處。聽到叩門聲,兩個青衣健僕開門,其中有個是見過李誠的,忙上前請安道:“是誠三爺來了,方才我們爺還唸叨著。”
李誠從荷包裡抓出幾顆金瓜子,塞到那人手中,道:“有事耽擱了,顯叔今兒沒出去?”
那僕人俯身回道:“謝過三爺的賞。我們爺中午去了趟莊親王府,這也剛回來。像是有事兒等三爺,使人到前邊看了兩回了。”
李誠笑笑,同錢仲璿一道進了宅子。
剛繞過影壁,就將程夢顯疾步而來。
“顯叔!”李誠臉上笑容更勝,快走兩步迎上前去,作揖道:“這次累顯叔費心,侄兒要謝過顯叔了!”
程夢顯不敢受他的禮,忙退到一旁,道:“三公子這不是折殺我麼?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李誠見他過於恭敬,笑嘻嘻地拉了他的胳膊,道:“侄兒可是抽空跑來的,連晚飯都沒用,今兒要叨擾顯叔了。”
程夢顯見他這般親近,也不好太疏離,陪著笑說道:“三公子不嫌簡陋,留下賞臉,是程某的面子。”
他早已看到錢仲璿,將其儀表不俗,不像尋常下人,開口問道:“三公子,這位是?”
“這是我家京城宅子的錢管家……”說著,李誠回頭,對錢仲璿道:“大管家,這是程家七爺,跟著程家大爺到過咱們府中幾遭,同祖父大人極熟的。”
程夢顯既是代表程家家主上京,對於京城相關人家的府邸自然也清楚,聽到這管家姓“錢”,想到堂兄提及,蘇州織造府大管家錢伯璿有個弟弟,在京城李宅做總管。李家在京城的人情往來,都是有這位總管料理。
程夢顯甚是客氣,對錢仲璿抱抱拳道:“原來是大總管,鄙人程夢顯見過大總管。”
錢仲璿見他年輕,本有幾分擔心,拱了拱手,回禮道:“在下見過程七爺。”
李誠見他們兩個寒暄完畢,笑著對程夢顯道:“顯叔還是別客氣了,趕緊弄些吃的,才是正經。”
貴客上門,程夢顯自是不敢怠慢,忙使人去最近的飯莊子訂席面。
眾人到客廳,程夢顯請李誠同錢仲璿坐了,像是有話要說,不過顧及錢仲璿,就看了李誠一眼。
李誠道:“這事兒沒有瞞著大總管,顯叔但說無妨。”
程夢顯聽了,這才從袖子裡掏出一張摺紙,送到李誠手中,道:“這是尊親親筆所書字據,我這裡已經留了摹本,正本還請三公子處置。”
李誠掃了兩眼,隨手遞給錢仲璿,道:“大總管瞧瞧,然後收著吧。”說完,對程夢顯道:“顯叔援手之義,侄兒不勝感激。只是侄兒年小力單,無力為報,定將此事告之祖父大人,請祖父大人預備謝禮。”
程夢顯心中歡喜,面上卻道:“三公子客氣了,不過是小事兒一樁,再說別的就外道了。”
“顯叔,那姐兒的身價銀子是多少?”李誠想了想,問道。
程夢顯回道:“是個沒開苞的清倌,顏色又好,老鴇子本想要一千五百兩。因他們老闆是揚州人,同家兄也認識,所以只花了八百兩。”
李誠這邊,從荷包裡掏出兩張銀票,推到程夢顯面前道:“煩勞顯叔費心,已是羞愧,怎麼還敢使顯叔破費?這是一千兩百兩銀子,除了那清倌的贖身銀子,剩下顯叔留下賞人使。”
人情做到八分,提銀錢就沒意思了,程夢顯豈會因小失大?
他忙將銀票推了回去,道:“三公子瞧不起我,這幾個小錢,還不勞三公子費心。倒是有件事,還請三公子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