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來,這新婦溫柔靦腆,不是刁鑽古怪的人。有這樣的人做魏家長媳,不僅是魏家的福氣,也是妞妞的運氣。要不然妯娌之間相處得不痛快,可有得閒氣要生,說不定兄弟之間也會傷了情分。
“好孩子,萬不要外道,全當在家裡一般。魏家同曹家是幾輩子的情分,你公公同我們家大老爺又處得同親兄弟一般。我看你是好的,忍不住打心裡疼愛,要是傑哥兒不懂事敢欺負你,只管尋我來做主。”李氏拉著何靈芝的手,笑著說道。
李氏雖已經年過半百,面向卻不過四十來許人,又是滿臉滿眼的慈愛。
何靈芝不由動容,紅了眼圈,輕聲道:“太夫人……”
李氏看出她在感懷身世,拍了拍她的手,道:“且看以後,傑哥好強,是有大前程的,你跟著享福就是。”
初瑜在旁,卻不如李氏那麼樂觀。
她就算做長媳的,曉得做長媳的不易與辛苦。不僅僅是上孝長輩,還要照拂下邊的弟弟妹妹,思量的是一大家子的事,其中不乏受委屈之時。
初瑜嫁過來時,年紀雖小,可在王府是長姊,又有嫡母教導,才勉力支撐。
幸好公婆疼愛,丈夫有情有義,她主事隨心,即便辛苦些,親戚之間舍了不少錢財,也甘之如飴。
何氏不僅是孤女,還是獨女,看著又不是開朗的姓子,還不知能不能受得住這份辛苦。
不過心裡想是想,她面上仍是溫和,聽著李氏與何靈芝話家常,偶爾湊上一句,使得屋子裡也其樂融融。
對於權貴人家的貴人,何靈芝心裡原存了敬畏之心,不過見李氏婆媳溫煦,心下也就稍安。
她寄居在姑母家,本就是會看臉色的,當然曉得怎麼裝乖巧討歡喜,坐了不到半個時辰,李氏口中的稱呼,已經從“傑哥媳婦兒”換成了“芝兒”。
何氏心中竊喜,又陪著說笑兩句,便對初瑜道:“世叔母,怎麼不見大小姐與平姑娘?”
初瑜道:“天慧前幾曰著涼,正在屋子裡養著。聽說你要過來,她原是要出來見的,被我攔著。過了病氣給你可怎麼好,左右都在京裡,過些曰子再見也是一樣。”
何氏聞言,起身惴惴道:“侄媳來的冒昧,大小姐身子不舒坦,我們夫妻還來相擾。”
李氏見她陪著小心,安慰道:“並不相干,過兩曰便好了。你們小兩口再不來,老爺那邊可要等急了……”
話音未落,便見有梧桐苑的樂蘭進來,走到初瑜身後,低聲回了兩句話。
初瑜聞言,面色一凝。
李氏無意聽到“東府”二字,忙問初瑜:“怎麼了?是東府有什麼事兒?”
初瑜起身,道:“老太太,老爺方才使人給媳婦傳話,說是宮裡使人到東府傳旨。東府四老爺在衙門,二老太太又帶著四太太上香去了,府裡沒人,管家便來請老爺過去接旨。老爺的意思,讓媳婦也過去,跟著照應一二。”
李氏聞言,不由動容,道:“定是四姑娘有訊息了,你別耽擱,快快去吧!”
初瑜應聲下去,何氏卻有些不安,看著神情變幻的李氏,不知該如何。
還是李氏先鎮定下來,笑著對何氏,道:“我們東府的四姑娘在宮裡留了牌子,如今這八成是指婚的旨意到了,我心裡惦記,倒有些失態,芝兒體恤一二,勿要怪罪我怠慢。”
八旗選秀,這對何氏來說,原是遙不可及的傳說故事;現下親耳聽聞,如在夢中,半響方問:“都說八旗人家的小姐,都要參加皇家遴選,是真的麼?”
李氏點點頭,道:“半點不假,過了十三歲的在旗女子,都要過這一遭。若是先婚配了,不僅親事不作數,父兄族長都要跟著問罪。”
何氏猶豫了一下,方裝作隨意問道:“那大小姐與平姑娘兩個,也參加八旗選秀了麼?”
李氏雖姓子溫和,可活了半輩子,什麼沒見過?
她雖牽了牽嘴角,仍溫言溫語,道:“慧姐兒因身子不好,早就在旗裡報備過可免選;平姐兒父親是先帝近臣,有過恩旨,可以自家婚配。”
“真是可惜,要不然憑著大小姐與平姑娘的出色人品,定能匹配貴人。”何氏面帶惋惜,輕聲說道,心裡卻驚疑不定,原來自己沒過門的妯娌還是官家小姐。
她這可惜,卻不是為了天慧與妞妞不能匹配貴人惋惜,而是想著妞妞要是選秀的話,魏家不會娶個這樣有背景的媳婦,自己也就不會這般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