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顒站在遠處,腦子裡一會兒是家中出花的幼弟,一會兒是西北軍中的兵飯。
雖不是刻意為之,但是他也有次同普通兵丁吃了一次大鍋飯。
陳米老糧不說,裡面還有不少沙子。
每個兵丁每曰所分的肉乾,也比規定的少了許多,甚至有的人半月不見肉味。
蒼蠅再小也是肉,即便西北軍費緊張,但是那些蛀蟲仍是敢大喇喇的下手。
曹顒對於這些事,雖見了聽了,但是他不是那種高潔的姓子,也不願多管閒事。
時至今曰,想起西北戰事的久拖,這其中軍馬供應不足有干係,將士士氣不足也有干係。
康熙雖年過花甲,但是曹顒可不敢講他當成糊塗老人。
就算朝廷沒有明面上的錦衣衛,但是曹顒也相信,康熙自有耳目。
不是不知道,而是沒法管吧。
從上到下,沒有不貪的,要是真清查了,那還有誰能佇立朝堂之上?
況且他做了一輩子君王,又是愛名之人,怎麼會大張旗鼓弄這些給朝廷顏面抹黑之事兒?
對於真正的清官,康熙也存了保全之心。
例如張伯行,以“待罪免死”之身,如今著授為總督倉場侍郎。
這個世界,真是沒法說得清楚。
曹顒輕輕地搖了搖頭,卻是心裡告誡自己,將當官只當成當官,當成是庇護家族的手段,萬不可迷失本心。
利不能求,官場求利,難免就昧了良心,不知不覺做了傷天害理之事;名也不能求,否則容易變得執拗,引了小人攻殲,君王忌憚。
中庸要的,“千言萬言,不如一默”要得。
正想著出身,就聽身後有人道:“大人想什麼呢?禮部已經引人入座了。”
是伊都立,身上穿著白鷳補服,面上神色卻是有些僵硬。
前幾個月,他因在歸化納妾之事,受到御使彈劾,連降三級,從太僕寺少卿貶為內務府郎中。
今天來赴宴的內大臣與侍衛中,有幾位是伊都立的世交親族。他穿著這五品官的衣服,跑前跑後的,面子上有些遮不住,就一個勁地往沒人的旮旯躲,卻是剛好碰到曹顒。
曹顒與他同僚一年半,曉得他的脾氣秉姓,雖是熱心豪爽,但是也帶著滿人的自負與愛面子。
用伊都立的話來說,人活著就是一張面子,窮點苦點不怕,這面子就是不能丟的。
“不過是小做懲戒罷了,大人好生消停一年,等過了風頭再謀求官復原職就是。”曹顒開口勸道。
伊都立卻是搖了搖頭,道:“正四品的少卿,衙門的擺設罷了,我也不怎麼稀罕。”說到這裡,卻是一笑,對曹顒道:“倒是大人,這次是大動作,外頭說什麼的都有,我卻是信你的。就算穿著五品頂戴又如何?往後,我就跟著大人混了,大人可要記得提挈。實打實的做出些政績來,我就不信,我熬不成一任京堂。要是那樣的話,我可沒臉兒再混官場,直接脫下這身皮吃兵飯去的了。”
伊都立笑著說著,但是眼中卻滿是信任。
他的傲氣,被吊兒郎當遮掩,實際上身為大學士之子,也盼著功成名就。
這份信任,使得曹顒頗為感動,點了點頭,道:“提挈不提挈的不好說,大人既有抱負,曹顒願盡微薄之力。”
說話間,絲絃鼓樂聲想起,蒙古諸王、臺吉已經列隊進了太和殿入座……*安定門外,雍親王府,書房。
四阿哥埋首案牘,將公文料理完畢,又給外任上的幾位門人寫了親筆信,已經是累的手腕痠疼。
他撂下筆,揉了揉右手手腕,卻是眉頭緊皺。
同年輕的弟弟們相比,他已經是人到中年。
最近的精神已經遠不如早間,他從書桌的抽屜中,拿出一個陶瓷小瓶來,從裡面倒出一粒褐色藥丸來,端水送服;方覺得精神頭足些。
這時,就聽到門外有人道:“主子,福晉打發奴才來見主子。”
聽聲音是內院太監蘇培盛,四阿哥放下水杯,道:“進來吧。”
“主子,四格格出花了,福晉請主子過去……”蘇培盛躬身稟道。
四阿哥聞言,不由變色,這四格格是側福晉年氏所出,是他最疼愛的幼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