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在十三阿哥府中,曹顒連葷腥也是很少沾的,想必這是為了府裡死了人,才避在外頭。四阿哥不曉得該贊他心慈,還是應罵他沒擔待。
他搖了搖頭,道:“這事,既是你曉得了,那想必其他那些人也曉得個七七八八。你瞅著,可有什麼紕漏沒有,會不會留下什麼把柄?”
戴錦聽出四阿哥話中關切之意,道:“四爺可是想幫襯曹顒一把?依奴才所見,卻是無須如此。這本不是什麼大事,就算是鬧將出來,也不過是申斥一番,罰俸一年半年罷了。要是這般替他擦抹乾淨,還不若留著,等八爺、九爺們那邊兒想起發作曹顒時,四爺為其說兩句好話就是。那樣的話,曹顒心裡也曉得誰是可親近的。”
四阿哥點了點頭,想起曹顒在戶部當差勤勉的事,是個可用的人啊……*曹顒還不知自己已經成了小白鼠似的,被人惦記上了。進了屋子,他看了眼初瑜,又看了眼兆佳氏道:“二太太要尋我說什麼?”
兆佳氏見他神色淡淡,言語上換了稱呼,不由得一愣。
初瑜方才是聽了紫晶的話,心疼曹顒,氣憤之下才想著要堵堵兆佳氏的嘴。如今,見曹顒回來了,她起身侍立,心下倒是有些忐忑。自己不溫順的地方,竟是讓丈夫看了個正著,這該怎麼好?
曹顒看出她的不安,上前扶著她炕上坐了,道:“你有了身子,要小心些,千萬別累著!”
初瑜笑笑道:“沒事,額駙放心,初瑜省得輕重。”
兆佳氏見他們小兩口這般,竟是沒人搭理自己個兒,臉上放不開,使勁地咳了一聲。
曹顒轉過身來,帶著幾分疑惑道:“二太太這般病著,不在自己屋子裡歇著,怎麼想著來這邊院子裡,難道就是為了尋初瑜拌嘴?”
兆佳氏這想起此來的目的,直了直腰身,倒是比方才有底氣,道:“我就是來尋你的,你兄弟在祠堂跪了一宿,你這做哥哥的不聞不問的,是何道理?”
因方才初瑜的話,兆佳氏也曉得或許自己是弄擰了。但是即便不是曹顒讓去的,但是做哥哥的,起碼也要關心弟弟才是,怎能任由他胡鬧。
“曹頌跪祠堂?”曹顒聽了,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初瑜,見她點頭,心裡有些古怪。他起先來真想擺出家長做派,打發曹頌到祠堂祖宗牌位前跪著去的,只是覺得這樣的責罰於曹頌實在是太輕了。
曹頌轉年就二十,不能永遠當孩子。這次因他的疏忽,害死了兩條無辜的姓命,誰能擔保沒有下次呢。
兆佳氏道:“這寒冬臘月的,祠堂裡沒有生火,頌兒跪了一晚,可怎麼受得了?”說到最後,掏出帕子來抹眼淚。
曹顒懶得同她掰飭,對初瑜道:“剛才影影綽綽地聽著算賬似的,到底什麼緣故?”
初瑜因曹顒向來對弟弟妹妹們友愛,怕他誤會自己這做嫂子的小氣,想要解釋兩句,但是在兆佳氏面前,又怕功虧一簣。因此,一時之間,不曉得說什麼好。
曹顒見她這般模樣,心中暗笑,伸手拿了她手中的賬本,翻開看了。看著看著,他卻是皺起眉來,對初瑜道:“這進項少,開銷多,卻是有些入不敷出啊!”說到這裡,轉過頭對兆佳氏道:“對了,二嬸,不是說莊子臘八前來人送了出息麼?想來二嬸忙著,疏忽了,忘記這筆銀錢歸到公中!”
兆佳氏支吾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方道:“你有好幾處莊子呢,還差這些小錢?”
曹顒擺擺手道:“二太太此言差矣,如今並未分家,大家都從公中開銷。這叫誰說來,也沒有全叫侄子貼補公中的道理。曹頌的俸祿如今二太太收著,按理侄子的俸祿,也該這邊收著才是。只是因公中只有一處莊子,出息少,侄子才將自己的俸祿補上。雖然曰子緊巴,也沒有就可著侄子一個人的道理!”
兆佳氏神色有些僵硬,抿嘴道:“你兄弟一年才幾十兩銀子,還值當你這做哥哥的惦記一回?”
曹顒笑著搖搖頭,道:“二太太說得侄子糊塗了,怎麼花我的銀子不是惦記,花曹頌的銀子就是惦記了?”說到這裡,他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既是二太太這般說,那侄子也無他話。這樣吧,雖說弟弟們還小,還不到成家單過的時候,但是初瑜說得對,就算一個院子住著,也沒有一個鍋裡攪食的道理。那莊子裡的出息,侄子也不分一半了,直接二太太收了去,曹頌的俸祿也無需歸公。往後這院子裡,咱們各自開銷各自的,也無需擔心誰佔了誰的去,這樣豈不是兩下都好?”
兆佳氏已然是聽愣了,曹顒雖然打小待她不親近,但是在她眼中,卻不是個小氣人。
曹顒對跟著來的丫鬟婆子道:“二太太還病著,快扶了歇著去,我去祠堂瞧二爺!”說完,也懶得看兆佳氏,拍了拍初瑜的手,快步出去。
“升米恩,鬥米仇”,曹顒自嘲不已,原本還當不過是上了歲數的婦道人家,恭敬些、哄哄就過去了的,這可倒好,巴巴兒的恭敬出仇來了。
瞧著她說話之間,沒有半分長輩的慈愛,盡是滿腔的埋怨與憤懣,難道自己真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本是實心待人,卻落得這個下場,看來距離產生美這句話古今通用。
曹頌跪在祖宗牌位前,卻是身子已經僵了,嘴唇也有些發青。
曹碩與曹項上午來看他時,給他抱了大毛披風,他也不披著,就那麼一個人跪著。
曹顒見他青白著臉,也怕他凍壞了,心裡氣他這般糟蹋自己,忍不住給了他一腳,喝道:“你倒出息了,有功勞了是不?還學會這個了,怎麼不學著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
曹頌一下子仰坐在地上,嘎巴嘎巴嘴,帶著哭腔道:“哥哥,我真得曉得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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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