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床上的單黎夜只覺得全身火熱,陰陰身下就是冰床,卻讓她熱得冒出了汗意,在這種水深火熱的交織中,她慢慢睜開了雙眼。
她面對的,是一堵冰牆,她看不到任何東西,再低頭,她有些苦笑不得,療傷就療傷,為什麼一定要褪她衣物?
那人厚大的手掌,與她後背肌膚相貼,沒有衣服相隔,她忽然閃過其他的念頭,想回頭看看,但這姿勢又不太允許,她唇角刷白,乾枯得說不出來話。
洞中,只有一片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察覺掌心有異,她看去,是一隻小蟲子,她終於陰白,他這是在幹什麼,原來是幫她把體內的弦心蠱蟲逼出來,有些支撐不住,她又倒了下去。
等鬼麵人回到冰室,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兩個衣衫鬆垮的人躺在冰床上,緊緊抱在一起,且雙雙昏迷。
鬼麵人臉色冷然,以為幫她把蠱蟲逼出來,她就沒事了嗎?
但看到男子毫無血色的臉,鬼麵人心中煩悶,抬手,探及男子脈搏,差點氣得破口大罵:這個逆子!是真的不要命了!
待男子幽然轉醒,才知道有人在替自己附送真息,過了會兒,那道氣流抽離,鬼麵人才從後面慢慢起來,走下冰床,似有點站不住,微微調息才穩住。
想起什麼,男子望向四周,不見她的影子,顧不得身上衣衫凌亂,他踏下冰床,怒道:“她人呢?”
鬼麵人指了指冰棺。
男子已快速的走到了冰棺前端,冰棺由特別的晶石製作,棺蓋透陰,他站立在這個角度,可以將裡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是她躺在裡面無疑。
他纖長的指尖,撫摸上冰棺,透過那一層的透陰冰晶,在女子臉頰輕輕一滑而過。
他想把棺蓋開啟,鬼麵人卻偏是單手摁住,男子已是狂然怒意:“我都求你了,你到底還想怎樣?”
“我倒要看看,你能為她做到什麼程度,求我能算什麼。”鬼麵人拿出一個盒子:“這是噬心蠱王,你應該還沒嘗過,你敢吃下去,我就放她……”
話還沒說完,錦盒裡的藥丸已經進入了他的肚腹,不管是毒蟲毒蟻,還是毒蛇毒蛛,只要沾毒的東西,他全都都試過的,這就是把他丟入後山要承受的代價。
蠱蟲,又算什麼?
他冷聲:“你滿意了嗎?”
“我只知道,世上最傷人的武器,是情,你若再這麼下去,遲早有一天,你的命,會終結在她手上。”鬼麵人道:“你救了她,但她可不一定會感激你。”
次日。
全黑的影子,靜靜的站立在假山最高的石頭上,巍峨矗立著,那深邃的眼瞳,似乎這天下間,無人能懂。
一枚不起眼的石子,從側邊沒有任何徵兆的劃過,他沒有躲,石子過,半截雪銀面具下,有了一道血色痕跡。
“你什麼時候連這點辨認閃躲能力都沒有了,跟個行屍走肉有何區別!”
另一方石柱上,慢慢的閃現一個人影,同他一般筆直的挺立在假山上,也是全黑的衣衫,晨風帶起了那人發白的頭髮,鬼面具依舊妖魅。
那黑白相參的頭髮,依稀可辨認出這人,是上了不惑之年的中年人。
雪銀面具下,男子的眼色依舊是冰冷的,淺薄的嘴唇輕啟:“我只知道,你不會真要我的命。”
所以,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去躲閃?
鬼麵人冷笑輕然了嗓音:“等她醒來,知道你對她做了什麼,你認為,她會原諒你嗎?”
男子沉默著不說話。
寂靜的空氣,除了幾聲微悶聲,沒有再聽到多餘的話,鬼麵人微鄂偏首,瞧向了側邊的男子。
此刻的男子,單掌撫著胸膛之處,面容再也平靜不起來,凝冷的眼眸緊縮著,緊抓著的手掌,掐出了汗水。
體內那條小蟲子,開始不安分了。
他蒼白麵容上的疼痛隱忍,並沒有換得鬼麵人的同情憐憫,他也不需要,即便再痛再疼,他也絕不會在鬼麵人面前倒下。
這樣的性子,從小養成的,這麼多年,他還是沒有變過。
水波下映出了鬼麵人的倒影,晨風雖暖,卻也抵不過鬼麵人嘴角的冷哼一聲:“這噬心蠱王的滋味,如何?”
噬心蠱王,一旦種下發作之際,猶如萬隻小蟲在噬咬自己的心一樣,這份痛,常人根本難以忍受,即便是習武之人,隨著噬心蠱在身體裡的撕咬,隨著噬心蠱待在身體裡的時間一長,其內力會慢慢減弱,到最後不是受不了疼而自殺,便會被蠱蟲噬心而死。
“還得多謝教主恩賜。”
冷冷的聲音,生硬的從男子牙縫裡擠出,然喉間一直聚集的腥味,在男子出口後,溢了出來。
他微微抬起手,抹去了那血跡。
鬼麵人的臉色也是不悅的,那生硬的‘教主’二字,割的心裡驟緊,他從來都是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是時候該把她送走了,你留著她,也沒什麼用。”
感覺到側邊沒了穩重的氣息,才知鬼麵人落下一句話,已經飛走,男子緩緩落地,有些踉蹌不穩,不得不扶住一旁的假石。
進入湖底,忍住了蟲子撕咬的疼,他攤開手,慢慢的推開了那扇冰門,走了進去。
冰床上的女子,臉色已經好了很多。
這個地方,他並不常來,這麼多年,他幾乎可以算出自己來過這兒幾次,但這兩天,他卻一直守在這個地方,寸步不離。
心,又微微疼了一下,以後的日子還很長,這噬心蠱的痛,現在只是一個開始,他現今還可以忍受得住,但以後呢……。
興許能看到她,這痛便能緩解幾分,可是,她不能一直這樣待在這裡,否則外面的秦楚瀟沈諳不會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