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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留絕筆(1)

小廝帶著哭腔,“您去看看吧,今兒一早,小丫鬟從屋外路過,朦朦朧朧的天光裡,瞧見屋裡頭有人在半空中晃盪,她還當是自己眼花了,誰知道一推門……”

易斌把他往後一推,“你閉嘴,不可能!”但是他已經下了床,連鞋子都是胡亂蹬上,便跌跌撞撞地往那邊跑。

小廝在後面跟著,“公子,公子,您慢著些,您要是再出事了,奴才的命也要沒了啊……”

這樣的喊叫,拉不回易斌一顆急切的心,他腳步踉蹌,一個不妨還跌倒在地,沾染上塵土。

若放在平時,他必然要皺著眉頭回去換一身衣裳,現在卻根本不在乎,從地上爬起來就繼續往那邊趕,當他看到已經被人放下來,躺在那裡了無生息的宛茵後,整個人都崩潰了,根本不敢靠近。

他腦海中不合時宜地跳出來一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從前也算讀過詩書,但到了此刻,除了這句,什麼都想不出。

易母在一旁哭天抹淚,嚷得整個易府都能聽見,“這傻閨女,不過是丟了個孩子罷了,何至於這樣想不開啊!為什麼我們易家這樣多災多難,傻閨女喲,我這個做孃的,可真是心都要疼死了……”

她哭得倒是情真意切,到了易斌耳朵裡,卻是魔音灌耳,因為每個字,每句話,無不在提醒著他,宛茵真的走了。

他有些不解,痴愣愣地問:“為什麼?”

易母看到他,忍不住又罵:“你來做什麼?你可真是好,把自家媳婦都給逼死了,這訊息傳出去,以後哪家還敢把閨女嫁給你?!”

易斌傻了一樣搖頭,否認著,“不,我沒有,我沒有逼她,昨天我來看她,她還好得很,她和我說了很多話,和從前一樣溫柔和順。”

“你這個蠢貨!她驟然失了孩子,怎麼會一下子就走出傷心?必然是絕望了,才會這樣對你!你蠢也就罷了,也不找人好好地看著她,那些丫鬟,難不成都是死的?!”

易母罵著罵著,眼淚也沒有了,尋思了一會兒,再開口已經是在盤算之後怎麼辦,“方家那頭,咱們總是理虧,可做不成親家,也不能和他們做起了仇人,否則就是給你爹在朝廷裡樹敵。這樣,你現在就老老實實地去方家,講明宛茵滑胎的事,我這裡要把那些丫鬟們給發配了,表明易家的態度。”

易斌尚沒反應過來,“我現在就去?”

易母反問:“不然呢?這樣的天氣,暑熱未散,宛茵能停多久?何況生死這樣的大事,怎麼瞞,瞞得住麼?你要是不去方家負荊請罪,我去!”

易斌感覺胸口很悶,哭是哭不出來,但像是心臟上裂了個口子,他甚至不敢多看宛茵一眼,更不敢最後再去碰一下她。

易母不知道,易斌卻是知道的,宛茵絕對不僅僅是為了孩子的事而死。

她是為著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居心叵測而絕望。

先前那些溫柔的話語,是絕望後所剩無多的支撐,不是為了支撐易斌,是為了支撐她自個兒不在旁人面前露怯,她一早就想好自己活不下去,所以並不介意把最後一點兒體貼施與丈夫。

可易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要的,從來就不是什麼體貼,他想要宛茵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喉頭哽了哽,易斌低下頭去,“母親這話是折煞兒子了,不用母親去,兒子做的孽,自然要親自去償。”

言罷他轉身就要走,可是易母卻把他叫住。

“你站在那別動,好好和我說說,你想要怎麼償?到了方家面前,又該怎麼說?你都想好了?”

易斌滿臉倦色,“實話實話吧,我對宛茵動手,是我不該,我原不配做方大人的女婿。”

“荒謬!”易母就差沒有指著他罵,“我剛才講了那麼多利害,你都沒聽進去是不是?我們易家和方家,不能結仇,宛茵的死,當然也不能歸結到你身上,夫妻之間有爭執拌幾句嘴,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只不過宛茵品性本弱,很多事情想不開,容易走進死衚衕。咱們最大的問題,是失察,沒把她攔下來,而不是逼她走到了這一步,你聽明白沒有?”

易斌咬了咬牙,母親看很多事情,其實都比父親和自己更加清晰明白,包括當初反對自己站在煜王殿下那頭,也分析得頭頭是道。

可從前的易斌,或許會覺得母親說的有道理,自己做不做是另一回事,到了這一次,他只覺得這樣理智的話語,很是刺耳。

他道:“您不是一直說我流連秦樓楚館沒有擔當麼,如今我好不容易一人做事一人當,您卻又攔著我不讓。您待人處事的標準,還是讓做兒子的捉摸不透。”

聽得出裡面有譏諷的意味,易母也不生氣,只冷笑一聲,言道:“你的能耐,就是在這樣的小事上同我唱反調,斯人已去,為什麼去,不過是一種說法,你說你對宛茵動手,與她夫妻不和,難不成還能讓她走得體面些?我告訴你,這不僅僅是我的想法,也是宛茵的想法。”

易斌有些激動,“宛茵總不能活過來同您講些什麼吧?母親,編造故事也要有個限度。”

“我編造?”易母起身,從桌上拿起疊好的幾張紙,直接丟到易斌懷中,“你自己看看吧,宛茵這孩子,確實是個好孩子,她給妹妹留了一封遺書,你到時候也要給人帶過去。這上面,可沒有半句說你的不是,她若真的恨你,又怎會一點怨言也無?可見她巴望著自己的身後事能夠體面,也不願讓旁人知道你們之間的爭吵,你看過就會懂!”

易斌看了眼上面的字,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這是宛茵留給她妹妹的遺言,母親說看就看?”

易母淡淡地道:“到你手裡,你就不會先看看?斌兒,我是你娘,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懂你,既然咱們都是這樣的人,你何必在為娘面前,還裝著一派清高?”

論鬥嘴,易斌這輩子也鬥不過母親,更何況她挑出來的那條路,回回都驗證了,確實是最好的,如今易斌憋足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厚著臉皮翻開了那封信。

宛茵的語言很樸素,彷彿只是和宛玉面對面地閒話家常,可就是這樣的閒話,最容易夠起人的傷心。

她在信裡說,自己是丟了孩子後太傷心,實在是撐不下去了,所以才選擇離世陪伴那個未出世的孩子,自然,她自個兒撐不住做出這種選擇,最對不住的就是阿爹阿孃,她無顏面對二老,也沒有那個底氣給他們留話,只希望他們不要為著自己這樣的不孝女傷心,更盼望宛玉能代她在膝下盡孝。

她說易家上下都對她很好,尤其是易斌,從前還以為他不是良配,如今卻覺得,這一生遇著他,是一件極幸福的事,所以希望宛玉能勸著父親,不要為難於他。

似乎為了佐證易斌的好,她還講了好些細節,比方說易斌會給她端茶倒水,還會給她拈菜添飯,自打她有孕後,幾乎是無微不至,說什麼這樣的夫君,是天上少有地上無雙,若可以,她也不願意就這樣離開。

到得最後,宛茵還是提及了自己心中最大的遺憾,那就是宛玉和嵐意之間的裂痕,她說本想好好修復,卻始終沒幫上什麼忙,更是回憶起了當時在裴府時,姐妹仨在大冬天吃銅鍋的事兒,她甚至還記得其中一盤菜煮過後入口是什麼味道。

她頗為遺憾地寫,從前宛玉有什麼事,都是去找嵐意撒嬌幫忙解決,現在宛玉卻連門都不能再登,實在是叫她心碎不已,盼望著這“人死如燈滅”的道理,嵐意和宛玉都能知道,早日解開心結,還可如從前一般親近。

這紙上寫的所有話,易斌左看右看,並不覺得有任何問題,何況就在昨兒晚上,宛茵還同自己提及了宛玉,單獨留下一封遺書給她,順理成章。

他把紙張疊回原來的樣子,放回袖中,低頭道:“那兒子這就跑一趟方家,再去趟解家,把遺書給帶過去,之後要打要罵,都由他們來定。”

易母頷首,見他走了兩步,卻又說:“那個,他們若真要打你,你還是防著些……雖說咱們不佔理兒,可宛茵,不也是心疼著你,不願你受到一點傷害麼?”

易斌“嗯”了聲,低著頭出去了。

遠離了那裡,總算不必再見到宛茵那張慘白的臉,也不必見到旁人給她換壽衣、梳妝,心中的痛苦,好似可以拋在一旁就當不存在,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越是往前走,鼻子就越發酸楚。

“你先去讓人套車,我待會兒就過來。”他讓身邊的小廝走開些,自己放在袖中的手,死死捏著宛茵的絕筆。

等周遭再無旁人,他緩緩走到旁邊的一棵桃樹下,忽然就咧開嘴,悄無聲地哭了起來。

他上一次哭,大抵是十一歲那年,被母親捉到在外面貪玩沒去聽先生的課,易老先生聽說後很生氣,親自上陣打了幾板子下來,那份兒皮肉上的疼痛,易斌刻骨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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