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意感受了下,覺得身體沒有任何不適,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言道:“這段時間可能沒睡好,總是犯暈,其實也沒什麼大毛病,讓母后擔心了。”
皇后卻擺手,喜滋滋地道:“傻丫頭,你犯暈了,也不知道找太醫瞧一瞧嗎?你這是有身孕了啊!咱們恭王府,終於要添丁了!”
嵐意怔住,她傻乎乎地看了會兒皇后,又看向衛長玦,衛長玦似乎也說不來話,只把她的手,牽得更緊了。
“不是……我,我有身孕了?”她喃喃自語。
皇后坐在榻沿上,摸了摸她的頭,“是啊,你糊塗,你身邊的人糊塗,長玦更是糊塗,連自家媳婦兒有了身孕都不曉得,還好菱角眼疾手快,將你扶住了,太醫說啊,我這小孫兒,已經來了兩個多月了,你身體底子好,只要好好養著,就沒有大礙。”
嵐意聽到這些囑咐,才終於回過神來,這段時間太忙,小日子不準,也怎麼沒在意,還當是睡得不足的緣故,沒想到老天爺的眷顧就這麼突然而至。手不自主地就覆上小腹,那裡還平平坦坦的,根本感覺不到有生命正在孕育。
“母后,我聽人家說,懷孕會噁心,會吐,怎麼我就不一樣呢?是不是不大好……”
皇后溫和地道:“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有些女人從頭痛苦到尾,還有些女人,什麼反應都沒有,順順利利地就過了孕期,別擔心,太醫院當值的太醫,全被我喊來了,他們輪流給你把脈後,都說了同樣的話,你這一胎啊,一定沒有問題的。”
嵐意這才露出笑容,“那就好。”
皇后又道:“剛才我已經和長玦說了,這些時候你一直在未央宮侍奉我,太辛苦,打今兒起,你就呆在恭王府養身子,不必再來未央宮了。”
嵐意卻道:“可是太醫也說了,我身體底子好,這胎正穩著,反倒是母后這裡……”
“我這裡好得很,你沒瞧見嗎,我能出去自己走動,也沒有一直在床榻上,你只要把身體養好,給我生個健健康康的小皇孫,就是最大的孝敬了。”皇后斬釘截鐵,直接攔住了她的話。
嵐意便笑了起來,故意問:“母后只喜歡小皇孫嗎?若是小皇孫女兒,該怎麼辦?”
“你這孩子。”皇后嗔道,“不論是男孩兒女孩兒,我都喜歡,你就放心大膽地生。”
回王府的馬車上,嵐意都還有些不相信,問衛長玦,“之前還說了沒孩子有些著急,怎麼他說來就來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心裡一點兒準備也沒有。”
衛長玦就笑:“怎麼,你又不想要了?”
嵐意趕緊去捂他的嘴,“胡說,這樣的話,給孩子聽到了,是要傷心的呀。”
衛長玦趕緊道:“好,不說了,以後都不說了。”頓了頓,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從未有過的一種憨然笑意,“嵐意,我太開心了,我這輩子好像從沒有這麼開心過,真是,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之前聽到嵐意在鍾靈湖旁邊暈倒,他差點就瘋了,皇后的病也是這樣,之前總是暈厥,到了後面,便是暈一次很難醒過來,太醫就說,很可能有一次,皇后厥過去後,再也不會醒轉。
假若嵐意也是這樣的病……
衛長玦當即丟下手中所有事情趕到未央宮,但下一刻就是迷惑地看著太醫恭喜自己,那時候的他還沒想到究竟能有什麼喜事,可以讓太醫這樣大膽,人都暈過去了還唸叨著什麼“賀喜殿下”。
直到他聽說自己要做父親了。
狂喜一下子席捲了他的心臟,大驚之後迎來大喜,連他都有些眩暈,守在嵐意床邊等她醒來的時間裡,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之後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能講的,已經被皇后講了去,留給他的只有“開心”。
嵐意包容著他的孩子氣,悠悠地道:“不知道說什麼,就聽我的吧,接下來的日子裡,你可要保護好我,不能惹我生氣,不然即便我原諒你了,肚子裡的孩子,也不原諒你的。”
“惹你生氣?不敢不敢。”衛長玦縱得她作威作福,“平日裡就娘子說一,我就不敢說二,如今娘子更是金貴,我怎麼敢得罪?若是有人惹你不痛快了,我還要打上門去,為你討個公道。”
嵐意在他懷裡笑,但是家中的那些糟爛事兒,漸漸就浮上了心頭,眉頭悄然鎖了起來。
她不打算同衛長玦說,母家的事,女婿插手,還是身份貴重的女婿插手,父親多半會束手束腳,再怎麼寬縱,心裡也一定不好受。
再過幾天,方宛茵出嫁,嵐意盤算著,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揭開母親和弟弟死亡的真相吧。
回到王府,大家都已經知道這大好的訊息了,蕊花和語桃臉上皆帶著歡喜的笑容,上前來恭賀王妃有孕,因早有準備,一連串地說了許多喜慶的話,惹得衛長玦大手一揮,賞了不少好東西出去。這樣的“揮霍”,可把凝芙心疼壞了,私底下和自家小姐嚼舌根,說殿下這是樂瘋了,連家裡柴米油鹽的艱辛都忘了。
其實恭王府哪有什麼生活上的艱辛,嵐意笑著拍了她兩下子,說她掉錢眼裡也罷,管到殿下頭上,小心以後被趕出去,眼裡全都是甜意和對未來的憧憬。
這個孩子的忽然到來,似乎給小夫妻倆的生活注入了更多的希望。
三月末,方家大小姐從京城左近的老家出嫁,一路吹吹打打,到得京裡,已經是黃昏時分,倒正好是個吉時。因裴府與方家沾親帶故,易斌那邊不僅請了恭王殿下和恭王妃,還請了裴家諸人。
裴家未出閣的姑娘,只有裴妙筠,沒有主母引著,她到了易家後,自然就一直跟在長姐身邊。
嵐意看著方宛茵披著紅蓋頭被人鬨笑著送入洞房,心中暗暗祈禱老天不要辜負這樣一個好脾性的女子。等到宴席過半,她對裴妙筠挺大聲地道:“如今我有了身孕,甚是思念家中,已經和你姐夫說好了,今晚直接帶著你一同回裴府,小住幾天,你瞧著如何?”
裴妙筠大喜過望,坐恭王府的馬車,那是多麼有面子的一件事,感受到旁邊人的目光,特特地大聲接話,“長姐若是願意回家住,阿爹一定高興壞了,就是我姨娘,也會很高興的。”
嵐意淡淡一笑,沒有再往下說。
裴家也是要臉面的,給出個理由,讓所有人都知曉,會顯得嵐意驟然回孃家不那麼突兀。到時候內裡的事情,在內裡消化了,她不過是回去孃家養養胎,並不會傳出任何不利恭王府和裴府的流言。
到得晚間,月亮悄然掛在柳梢頭,易府的賓客漸漸散了,嵐意也果然如她所說帶著裴妙筠上了馬車。
一路上裴妙筠都嘰嘰喳喳說著宛茵的婚禮,嵐意時不時應一聲,沒見什麼不妥,但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回到裴府的那一刻,在所有人都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嵐意直接帶走了冷姨娘。
裴歸也著實發愣,問裴妙筠:“你長姐怎麼說的?忽然和冷姨娘不對付,是怎麼回事?”
裴妙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就曉得在宛茵表姐婚宴上碰到了長姐,她說很想家要回來住,我說回來住那很好,宴席後,姐夫自己回恭王府去,長姐就帶著我一道回家了。”
裴歸沉著臉,一言不發,這大閨女的聰明勁兒,他是見識過的,若是個男人身,就算把裴府交到她手上,裴歸也樂意,但是眼下自己還沒死呢,嫁出去的女兒總歸是潑出去的水,老是回過頭來插手裴府內宅的事兒,像什麼樣子?
裴歸大步往風荷院走,正要進去,凝芙從裡頭轉出來,將他攔下,行過一禮後,道:“老爺,王妃說您若是來了,就請您先在院子裡賞賞春夜景色,您瞧,奴婢連椅子都給您搬好了。”
裴歸順著她的手看過去,那椅子不偏不倚,正擺在風荷院小屋的外面,緊挨著著窗戶,若是坐在那裡,必然能聽見裡頭說什麼話,裴歸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卻愈發惱怒起來。
他問:“就連我來,王妃也猜到了是麼?”
凝芙臉上的笑容,已經練就得相當標準,“老爺,王妃猜沒猜到,根本不重要對嗎?重要的是,這裴府裡的問題,您都不需要耗費心神,王妃全幫您找了出來。如此皆大歡喜的事,老爺坦然接受不好麼?”
這樣的反問,裴歸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皺了皺眉,在“轉身就走”和“過去聽壁角”中,終於選擇了後者。
他也很好奇,冷姨娘究竟做了什麼不能容的事,才叫嵐意即便是得罪自己,也要把人提溜過去興師問罪。
不情不願地坐在椅子上,只聽得裡頭嵐意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知道你不服氣,但你也別在這裡給我撒潑嚷嚷,傳出去了,對裴府不好,對你的女兒,自然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