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齊齊格只在玉兒的酒杯中下了毒,她並沒有想自殺,可玉兒卻一早在她的筷子上,抹了劇毒,於是她吃下去的每一口菜,都是毒。
遺物中,還搜出了一盒整齊精美的首飾,每件首飾上,都刻著“東莪”二字。
齊齊格貼身的婢女說,那是福晉派人為格格打造的嫁妝,等著格格出嫁時,給女兒做陪嫁。
多爾袞在盒子裡,看見了母親傳給齊齊格的玉鐲,看來齊齊格沒打算把這鐲子傳給將來的“兒媳婦”,而是要傳給東莪。
最後的那些日子裡,她對東莪所有的怨氣,其實都是衝著多爾袞來的,她從來沒討厭過這個孩子,在她眼裡,女兒就是她身上掉下的肉。
婢女伏在地上哭著說:“格格生病那幾天,福晉每天半夜裡會過去看一眼,王爺,福晉心裡好苦,她的心好苦……”
東莪躲在父親的懷裡,小姑娘早已哭幹了眼淚,懷中緊緊捧著母親留給她的首飾,她這幾日問多爾袞最多的話就是:“阿瑪,額娘怎麼死的?”
多爾袞不敢殘忍地告訴她,母親是自盡而亡,他唯有含糊其辭地說,是病故。
可東莪已經長大了,她怎麼會相信。
宮裡,朝廷官員依序進宮舉哀,范文程難得再見到了皇太后,睿王福晉的故去,比他預想地早了一些,但玉兒說:“眼下是她最痛苦的時候,剛好徹底懷疑上了多爾袞和我的關係,現在動手,多爾袞能少些疑心,對她而言,也少些痛苦。”
范文程道:“娘娘,您千萬保重,攝政王他……”
玉兒淡漠地說:“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傳我的話給鰲拜,要他謹慎行事,不可操之過急,我們只有一次機會,絕不能失敗。”
“臣領旨。”范文程躬身道。
“範先生……”玉兒看向他,“你好歹也曾是正白旗的人,受過福晉的恩惠,你文采卓著,為福晉寫一篇悼文,彰顯她身前所有的榮耀和光華。”
范文程領命而去,答應明日就呈上悼文,玉兒則繼續為齊齊格抄寫經文,好燒了給她送去,為她超度亡靈。
蘇麻喇帶著宮女,奉茶送水,檢視炭盆,可進進出出的,幾乎不和玉兒說話,直到玉兒喊住她,問:“你打算一輩子都不理我了?”
蘇麻喇一張嘴,便忍不住流淚:“可是格格,您心裡該多苦,十四福晉,福晉她……”
善良的人,捂著臉蹲在地上大哭,二十多年的感情,蘇麻喇雖是婢女,齊齊格待她也如姐妹般,更何況她還在乎大玉兒的感受,她知道,眼下沒有人比格格更痛苦。
“蘇麻喇,齊齊格是笑著走的。”玉兒放下筆,沉靜地看著哭成一團的人,“她知道我為什麼要殺她,她知道,我是為了成全她。”
蘇麻喇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主子。
“我和多爾袞之間,必有一死,可多爾袞已經輸了,他這樣優柔寡斷為情所困的男人,絕不能撐起大清的江山,所以他必須死。”玉兒走過來,攙扶起蘇麻喇,“你想一想,多爾袞若死在齊齊格前頭,齊齊格會落得什麼下場?且不說要她承受看著丈夫死去的痛苦,多爾袞必定會被追究身前所有的罪過,阿濟格多鐸和他旗下人所犯下的所有罪孽,都會清算在他的頭上,齊齊格驕傲了一輩子,你要讓她淪為階下囚,被扒下體面的衣裳,披頭散髮地轟出王府嗎?”
“可是……”
“蘇麻喇,相信我,現在離開,是對齊齊格最好的歸宿。”大玉兒道。
蘇麻喇哭道:“活著總有希望,格格,為什麼不讓福晉活著?”
玉兒淡淡一笑,彷彿已超脫人世的情,冷酷無情地說:“因為我還要用她來擊垮多爾袞的心,蘇麻喇,說到底,是我太狠。”
蘇麻喇含淚看著她:“是先帝,把您變成這樣的嗎?”
玉兒淒涼地一笑,搖頭:“我也分不清了,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變成了魔鬼,也許連皇太極都沒想到,會有這一天。蘇麻喇,別灰心,這一段早晚會過去,我一定能過上安逸的日子,你看福臨長大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