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過了正午,便繼續偏斜,陽光透過窗欞射進來,剛好落在福臨的臉上,蜷縮在牆角的孩子抬起頭,看著明亮的光芒,他拉了拉身邊的人:“蘇麻喇,我們能回家了嗎?我想額娘。”
蘇麻喇溫柔地說:“九阿哥乖乖的,再等一等就好。”
房門突然被開啟,蘇麻喇渾身一緊,將福臨藏在身後,但走進來的,是溫柔的婦人和玲瓏可愛的女娃娃,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來,衝著福臨說:“給你吃糖。”
那婦人則放下籃子,恭敬地對蘇麻喇說:“您來吃點東西吧。”
蘇麻喇站起來,福臨卻還坐在地上,看著比她矮半個腦袋的小姑娘蹲在面前,小心翼翼地剝開紙片,露出幾顆晶瑩剔透的糖塊,奶聲奶氣地說:“我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可以吃糖,額娘說吃糖壞牙,不讓我吃。不過今天例外,額娘說,要我和你分著吃。”
福臨抱著膝頭,把臉埋起來,不理會。
“給你,你先挑,有大的有小的,你要是不愛吃糖,把大的留給我可好?”小姑娘將手伸過來,捧著她心愛的糖塊,軟綿綿地說著,“我給你先挑,你吃吧。”
“我不要!”福臨埋著臉沒抬眼看,伸手一揮,打在小姑娘的胳膊上,聽見糖塊滾落的動靜,他才抬起頭。
“我的糖……”小丫頭呆了,豆大的淚珠從漂亮的眼睛裡湧出來,她楚楚可憐地看了看福臨,轉身跑去她母親身邊,抱著母親的裙襬,像是在抹眼淚。
福臨繼續把臉埋起來,他聽見那婦人在對蘇麻喇說:“恐怕要明天了,老爺說眼下宮裡還亂著,禮親王才把肅親王的人從內宮趕走,莊妃娘娘像是吃了大苦頭……”
福臨下意識地把耳朵捂起來,皇阿瑪說過,不想聽的時候,就把耳朵捂起來。
一夜過去,玉兒因太過疲倦,睡得深沉,連夢都沒做,她起身梳洗,便聽從前頭傳來的訊息,說是大臣們請皇后前去,共同商議大行皇帝的身後事。
哲哲自然是要帶著玉兒的,可豪格一見她,就把髒水往她身上潑,本是好好的商量著皇太極的身後事,話題一轉,變成了逼問大玉兒到底如何照顧皇帝。
皇太極突然崩殂,雖然太醫院給出了詳細的解釋,說是死於中風,可豪格為了剝奪福臨的繼承資格,自然要把謀逆弒君的罪過往莊妃身上攬。
他在朝堂上步步緊逼,窮兇極惡,可大玉兒不卑不亢如棉花似的吸收他所有的暴力,豪格見自己的言語挑釁和威脅絲毫不起作用,向來急性子的人,到此刻已是火冒三丈頭腦發昏。
“賤婦,我殺了你替阿瑪報仇。”豪格拔出腰間的佩刀,寒森森地架在大玉兒的脖子上。
眾人驚呼,忽然嗖的一聲,一支冷箭從豪格眼門前掠過,差一寸就能貫穿他的頭顱,豪格一慌,手裡的佩刀落在地上,他窘迫不已,但等不及去拾起佩刀,便朝門外張望,心裡猛地一沉。
多爾袞揹著弓箭挎著長刀,龍行虎步地從崇政殿門外走來,滿身的塵土,似乎是跑得熱了,脫了半片衣裳,露出那結實的肌肉,和肩膀、胸前、胳膊上,無處不在的傷痕。
“睿親王!”
朝堂裡,一大半的人頓時找到了主心骨,紛紛湧向門前。
可數十人的阻擋,也沒能攔住多爾袞的目光,穿過人群,他看見柔弱蒼白的玉兒,滿滿的心疼溢位胸膛。
多爾袞在進宮的路上就聽說了,娜木鐘仗著豪格的權勢,鞭打了玉兒,福臨下落不明,哲哲被軟禁,整個皇宮就快要落在豪格的手中。
“皇上梓宮停在何處?”多爾袞進殿後,神情冰冷地說,“我要去給皇上磕頭上香。”
大玉兒款款起身:“睿親王,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