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監一言讓皇帝面露沉思,禁軍可能會假傳情報,但驛站與地方衙門不會。再者南方並沒有北郡之卒,而他京城有一半都是當年駐北郡的兵卒或後代。
如果李武曲真的沒有返回北郡的意思,那他在南方或許比在京城更加安全。
大監見皇帝沉思,不由得加把火繼續說道:“讓禁軍去殺李老將軍說不準會被策反,不如交給南方的世家,他們當年可沒少在李武曲手上吃虧。剛正無阿者,必引火自焚。”
皇帝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故作姿態的說道:“李老將軍征戰多年,勞苦功高,現在卸甲歸田應該享榮華富貴。賞他絲綢兩萬匹,金十萬,送去給他。”
“是。”
大監暗自抹了一把汗,自己也算是免了一身罵名。
——
濤江支流,天河水鄉。
金燦燦的稻田連綿不絕,一條船隻駛過河道。船家是一個身材枯瘦的老人,手中一根長足攪動著河水,順流而下,飄出了河口。
漸漸的周圍變得寬闊起來,抬頭望去可見一座高聳的巨城,碼頭上大大小小的船隻比魚兒還多,那背擔夫像一隻只螞蟻運送著無數糧米,來自五湖四海的珍寶。而這些東西有一半要運往京城,供那裡的王公貴族享樂。
小船不走江道,徑直的進入天河城中,只見兩岸人聲鼎沸商鋪連綿。
“大俠,大俠,天河城到了?”
船家扭頭看向船蓬內的那道身影,他身材壯碩,抱著劍帶著斗笠,腦袋微微下垂,彷彿是在睡覺。
他叫了許久,那人終於有了些反應。
“天河?不是天水嗎?”
聲音帶著許多疑惑,不是到錯的地方一樣。這讓船家有些焦急,怕自己送錯了地方,沒得工錢。
連忙說道:“這是您說的順著這條河一路往南,到濤江支流最大的出江口,天底下也只有天河城。”
“是嗎?”
他摘下了斗笠,露出蒼白的髮鬢與飽經風霜的面容,望著外邊緩緩倒退的鬧市。忽然一個將女孩放到肩膀上的男子映入眼簾,非常稀疏平常的一幕,鬧市中將孩子放肩膀上。
如此能讓孩子不亂跑,也能防止被乞丐拐走。
陳舊的記憶翻湧上來。
【長生,今帶你來天水是為了參加童試。伱為普通百姓人家連寒門都算不上,出生越是貧寒就越應該展露頭角。八歲童生,可為少年天才,於你以後的仕途很有幫助。】
【謹遵老師教誨。】
【爹爹,我也要牽李家哥哥的手手。】
【男女授受不親,況且你也夠不著。】
李長生露出笑容道:“是這裡了,是這裡了。”
說著,他在懷中摸索了一番發現錢袋不見了,應該是此前與那些賊人拼殺時掉了。又摸索了一番,李長生翻出了一塊銅牌。
“船家我錢袋子掉了,你看這個能用來抵嗎?”
船家接過銅牌他不識字,但認得這是銅,端量了一下說道:“老哥哥呀,確實能用來抵,可你這塊牌這麼重,我怕是找不了零。”
“你予我幾個銅板即可,路上買幾個包子有力氣回家。”
李長生討了幾個銅板,隨後便下船沒入了人群當中。只留船家不斷打量著手中的銅牌,做工十分的精湛,正面識字,背面一個虎頭。
若是識字的人可以認出【虎躍】二字,若是有眼界的人可以認出這是虎躍軍的帥牌。曾經橫掃天下的李武曲所有,這塊牌背後不知屠戮了多少人,又救了多少百姓。
現在竟落入一介船伕手上,落得個路費的歸宿。
對於李長生來說,這只是一塊銅牌。在他辭去官職卸下帥印的那一刻,這塊令牌已經號令不動任何軍隊,只是一塊銅罷了。
再多的榮譽,也抵不過一口飯。
船伕叫人看著船,找了一家當鋪,進去便拿出了令牌說道:“大爺幫俺看看這值多少錢?”
當鋪夥計漫不經心的拿起令牌,掃了一眼虎躍二字映入眼簾,嚇得他直接從椅子上蹦起來。隨後又仔細的端摩了一遍,額頭上開始冒起冷汗,連忙叫來了掌櫃。
掌櫃見了也是如此直接蹦了起來,道:“你這東西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