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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克濟克不敢怠慢,將一身甲冑收拾齊整,帶著戈什哈擺起了陣仗,出迎這年餘以來第一個到此地的大人物,努爾哈赤長子褚英四子鑲黃旗甲喇額真色克圖。
十方寺堡的寨門緩緩開啟,空膛號炮咚咚作響,牛角嗚咽悠長,旗丁甲兵分列兩旁,一派精銳氣勢奪人耳目。
德克濟克抬眼望去,果見一隊人馬列陣於堡寨之外,不過搜尋了一圈,卻沒見到只聞其名而未見其人的色克圖。德克濟克想想也是,人家皇親國戚怎麼可能貿然站在隊伍之前,往來之間都是家奴部署的事。於是他便扯開了嗓子吼道:“鑲藍旗城守尉德克濟克恭迎貝子…”
卻見一身明光鎧的軍將出來答道:“貝子意欲入城,還請頭前帶路…”
雙方對答自然用的都是滿語,德克濟克心下大為不滿,好歹自己也是十方寺的主將,對方就算是個貝子,也當賞下幾分薄面吧,似這等傲慢真真是好生招人厭煩。
不過德克濟克也看得開,這色克圖進得堡寨也總該會有所照面,只要能說上話,說不定就可以尋到調離此地的機會。一念及此,德克濟克當即引眾人入堡。
遼東的堡寨很多都是在明朝時期堡寨的基礎上擴建而成,這十方寺的規模算是大的,戰時甚至可以容納萬餘人,裡面駐軍只有三千人,色克圖帶來的人馬瞅著亦有一兩千人的規模,且是一水的騎兵,這人吃馬嚼耗費頗具,德克濟克心裡打著鼓,卻不知要在堡寨裡耽擱多少時日。
“入城…”
只見剛才那與德克濟克對話的明光鎧軍將緊隨其後策馬進入十方寺堡中,大隊人馬轟然開動,呈一字長蛇魚貫入城。
德克濟克豔羨的看著入城騎兵,卻見騎兵中很多人俱是肩上扛著火銃,腰間掛著馬刀。忽然他覺的似乎哪裡不對勁,卻一時間又說不出來,剛要細想一番,色克圖本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明光鎧軍將出言呵斥:“色克圖貝子在此,還不快見禮…”
德克濟克這才如夢方醒,趕緊下馬打千,“鑲藍旗城守尉德克濟克給貝子請安…”他單膝跪地,心裡卻是讚歎不已,果然是皇族之後,這身形氣場,是他們這等身份低微之人難以企及的。也是此理,身份既重且貴之人常年頤指氣使之下,自然而然便養成了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場,他們這些一直在最底層打拼的低階軍將當然是拍馬都趕不上的。
德克濟克剛想起身卻覺得脖頸間一涼,愕然間抬起頭來竟是一柄冷冰冰的馬刀架了上來,頓時便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的暈頭漲腦不知所措。只聽色克圖厲聲喝道:“奉兩宮旨意拿下德克濟克,你們都聽好了,從此刻起十方寺中三千甲兵皆有我來提調,敢有違者斬立決…”
什麼,這色克圖竟然是來抓捕自己的,德克濟克陡然間便有種跌入地獄的感覺,剛想求饒,卻瞧見了色克圖身邊戈什哈腰間的竟然是雁翎刀,雁翎刀為何物,乃是明朝制式軍刀。而滿清權貴的戈什哈是斷然不會使用這種刀的,通常他們更傾向於使用蒙古人那種刀身帶有一定弧度的馬刀。難道竟是詐營的奸細?
一念及此,出於自保的本能,德克濟克冒險從地上一躍而起,呼喝道:“他們是明軍奸細,所有人聽令,開弓放箭…”
德克濟克的話一經出口,堡中的旗丁甲兵都糊塗了,這分明是色克圖貝子,怎麼可能是假冒的?如果說此人是假冒的,也不可能冒充的如此之象吧,從扈從儀仗到色克圖本人的身形氣度,難度之大超乎常人所想像。
堡中的旗丁甲兵猶豫,色克圖可是沒有半分猶豫,其身邊的戈什哈手起刀落,雁翎刀含光一山,血淋淋的頭顱翻滾落地,血箭從腔子裡直射出了十幾步遠,幾個旗丁甲兵躲閃不及,被噴了滿身滿臉,嚇的渾身瑟瑟發抖。
僅僅眨眼的功夫,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城守尉德克濟克便已經身首異處。
“所有旗丁甲兵聽令,召集全體人馬來校場,色克圖貝子有兩宮令旨釋出…”
……
“什麼?你再說一遍,聖上準備啟用張方嚴為主審官?”內閣大學士的聲音威嚴至極,他面前的小宦官渾身瑟瑟發抖,低聲回答道:“小人聽的不真切,但確實是要啟用張方嚴,小人聽得王公與萬歲爺提及張方嚴後,萬歲爺是點頭首肯了的,而且,而且還說要親見其人一面,然後便做決斷…”
張四知反反覆覆詢問了許多遍,眼見著再問不出什麼,便伸手從袖子裡掏出了一錠銀子交給那小宦官。“拿著…”
小宦官作勢推辭,張四知則直接塞到了他的手中,聲音也緩和下來。“這是你應得的,記著往後有甚關鍵資訊,要及時來報與老夫知曉,自是虧待不了你…”
“謝閣老賞錢…”小宦官連連稱謝之後,便告罪轉身要走。
“回來…”張四知卻突然發聲將其喚住,小宦官誠惶誠恐的轉了回來,“閣老喚小人何事?”
張四知指了指他手中的木匣,“批紅票擬放下再走…”小宦官這才恍然,剛才只顧著緊張,竟然將此來內閣大堂的公務都忘了,連連稱罪,又將那木匣放在了桌案之上,才逃也似得離開。
眼見著那宦官出了內閣大堂,張四知臉上的笑容全無。
“閣老,若由張方嚴來審結此案,對咱們是絕對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