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上李侍問如坐針氈,自從劉世榮口中得知家裡被李信帶人圍了之後便有些魂不守舍,他不怕那丘八來尋自己算賬,反正一把老骨頭豁出去了,可一想到家裡邊的妻妾兒女他便沒那麼淡定了。
好不容易捱到散朝,李侍問恨不得插翅飛回家去,卻被楊嗣昌從後面叫住。
“謇衷兄留步!”
“楊相何事?”
李侍問本就與楊嗣昌不對付,現在又心亂如麻,更顧不得與之寒暄,語氣很是不善。楊嗣昌又如何看不出來李侍問的態度,但他只裝作不見。
“謇衷兄,別怪嗣昌多嘴,你如此匆匆趕回家去,打算如何與那李信周旋?”
聽到楊嗣昌如此問,李侍問愣在當場,是啊,他只想著早些回家去,卻忘了去想回家以後又如何去對付那李信。自己搶了人家十萬兩銀子,若不放出血來,恐怕……
“還請楊相指點!”
楊嗣昌請李侍問近身,附耳嘀咕了一番,“謇衷兄意下如何?”
李侍問沉思有頃,一跺腳道:“說不得也只好如此!”
……
重臣散去,文華殿內只剩下了大明天子朱由檢與司禮監秉筆王承恩。
“萬歲,剛剛東廠的探子來報,李將軍把李大人家外邊當成軍營了?”
“如何,軍營?”
“正是,據說連寨牆都夾得似模似樣。”
朱由檢頓覺有趣,這回看那李侍問又該如何應對,豁出臉皮要銀子的時候,怎麼就沒想想李信是否會善罷甘休?平素裡這些老傢伙得理不饒人,這一回惡人自有惡人來磨。
“著人盯緊點,李大人也是一片公心,不能讓他們鬧的過了。”
王承恩在一旁點頭附和,“萬歲總是心慈面軟,那些老傢伙們卻都不領情呢。老奴早上的功夫也去看了,李將軍倒似有分寸的緊,在李大人家外邊安營紮寨,依老奴看也是為了給他施加壓力。”
朱由檢離開御座,直奔文華殿門口踱去,王承恩則碎步輕聲的跟在他身後。吱呀一聲,文華殿的大門被開啟,午後的冬日陽光頓時撲面而來,給陰暗的文華殿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燻的朱由檢身上泛起了濃濃暖意。
“給朕說說,軍營的情況。”
“軍營?”
王承恩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李大人家門外的軍營。”
王承恩這才恍然,於是將他早上親眼所見都一一道與朱由檢聽。
“老奴所見便是如此,瞅著還有些章法呢!”
他知道皇帝喜歡李信,自然便撿著皇帝愛聽的時不時說上幾句,每次都說的恰到好處。再說,王承恩也不認為這是拍馬屁,李信的事蹟在宮裡邊傳的神乎其神,由於曹化淳的因素,太監們更是隻撿好聽的說,到了現在各種神乎其神的版本充斥在紫禁城中。
皇帝雖然沒親眼所見,但也能想象得到,忽然童心大起,真想看看李侍問被李信逼得走投無路的模樣。但身為皇帝,絕不可將這種心底想法表露出來,甚至還要在表面上對李侍問予以慰問。這就是當皇帝的無奈,無時不刻都不能將自己的真實情緒表達出來。
李侍問出了紫禁城火急火燎的往明時坊家中趕去,剛過了崇文門裡街,便被人山人海的壯觀景象震驚了。他家的這條巷子,平素里人跡罕至,他也是看中了肅靜這一點,才選了此處的官宅作為居所。不曾想今日竟似廟會一般,只見行人聚集,攤販無數,人群裡面還隱隱傳來了整齊劃一的呼和之聲,似軍卒喊的號子。
李侍問臨回家之前特地換了一身青袍便裝,就怕讓人認出來惹出不必要的麻煩,現在看來換掉官袍的確很有必要,否則他沒等到家就得被人團團圍住而不得脫身。他分開人群,直擠到最裡邊才愕然發現,家門外竟然已經成了軍營,整齊的柵欄,嶄新的轅門,裡邊則是在呼喝訓練的軍卒,而他的家便被夾在了這軍營之中。但見炊煙裊裊,又隱隱傳來陣陣肉香,看情形這夥人竟有常駐於此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