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徐三叔也沒回來呢,有人說他可能回不來了。”張茹也抬頭對張角說。
“聽說遙遠的西方也有一國,那裡的皇帝派了個使者正在雒陽拜訪漢皇呢,為了顯示我們大漢國的強大,國庫的充實。昨天郡守還下令要再收一項稅呢,真不知道這次要收多少。”張月娥也嘆氣道。
……
回家後的張角和家人們坐談了半日,在知曉了最近故鄉的一些情況後頓感唏噓。至於張梁在知道自己的幾個玩伴進宮當了閹人後,就一直悶悶不樂了。
“角兒不必為這些事兒煩心,離咱家還遠著呢。郭姑娘過兩日就要及笄了,玉兒昨日已去了郭家陪伴郭小姐了,你明日挑上些禮物去郭家一趟吧。”劉月娥覺得這豬婆龍和江豚肉很是稀罕,讓張角帶些給郭家。
“唉…百姓已經苦不堪言了…”張角將張梁攬在懷裡,悠悠一嘆。
“現在有能力咱就做些能做的,至於別的,咱想管也管不著了,角兒別多想,明天去郭姑娘家才是正事兒。”張懷林拍了拍張角肩膀,出門和張月娥準備禮物去了。
“哥哥,我想去救他們…”張梁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眼淚撲簌簌了,抬起頭眼巴巴看著張角和于吉。
“阿梁…我們…救不了…”張角很心疼,輕輕擦去弟弟的眼淚,不知道如何安慰。
“我們能救,我們已經很厲害了…我想救我的朋友…”張梁一頭倒在張角懷裡,緊緊抱住張角,聲音微弱。
“可…那是皇宮啊…天子的地方,就算我們救出來他們,他們的家人也承受不住天子的怒火啊。”張角不知怎麼安慰了。
“阿梁別哭。”張茹也跑來,拍著張梁的背安慰。
“師兄…”張角像是被抽乾了力氣,祈求地看向于吉。
“這……我們也實在無能為力啊…唉…”于吉也搖了搖頭。
“不哭了阿梁,他們會好的,起碼在宮裡,他們生活會好些…”張角剛說出這話就有些後悔,攥起了拳頭,心有一股怒意,又不知向誰發洩。
“可是他們不再是個人了……”張梁像被戳到了心窩子,站起來生氣的錘了張角兩拳,哭著跑了出去。
“阿梁……”張角和張茹都喊道。張寶和于吉則追了出去。
“哥哥,那天我也看到了,他們的父母分明就不想賣,為什麼那些人還是用幾鬥糧食就買走了阿梁的朋友……”小丫頭也開始眼淚汪汪了。
“因為…因為他們是官,我們是…民。”張角說出的話像是一把銼到銼在自己心口。
“我們又不是他們養的牛羊,皇帝家裡已經有那麼多人了,還來搶人……阿木還說以後要娶小茹呢,雖然小茹不喜歡他,可也不想讓他像只羊一樣被牽走。”張茹哭出聲了,因為那幾個小孩不僅是張梁的玩伴,也是她的玩伴。
“小茹不哭……”張角淚流滿面,心頭悲哀,因為不止是那些孩子,甚至感覺自己也是皇帝養的一頭羊,只不過是只強壯一些的羊罷了。
初秋的風還帶著夏天最後的一絲燥意,拂過金黃的田野,卻並未讓人感覺喜悅,張角抱著張茹漫步在村子裡,只覺得秋風無比森寒,像剮在心口一把把鋒利的刀。
家家戶戶的門都緊閉著,連狗吠都聽不見了,安靜地像一個鬼蜮。柳林的枝條在人眼裡也不再柔軟,生硬地像一條條鞭子,在秋風的帶動下正憤怒地抽打在半空。
張梁也已經不再哭泣了,在於吉和張寶的陪伴下,他正呆呆地坐在小河邊上,手裡的土塊不斷丟在河裡,濺起一圈圈汙濁不堪的漣漪。
天空像火燒透的灰渣子,一半紅一半灰暗,刺眼的紅霞穿透雲層照在幼小的張梁身上,像沾染了一身暗紅的血。
“阿梁,對不起…回家吧……”張角把張茹放下,默默走到弟弟身後,想輕拍他的肩膀,卻又顫抖著放下了。
“哥哥,是我對不起,我不該太任性了。”張梁默默轉頭,呆滯的目光像是被抽走了許多色彩,在紅色晚霞的照耀下,彷彿流淌著血淚。
“阿梁我請你吃郭姐姐上次帶的花糕,可甜了呢,你吃一些,睡一覺,明天就不難過了。”張茹握住張梁的手,牽著他回家了。
“因為今天沒有希望,所以只能寄託所謂明天了吧……”于吉望著回家的眾人,喃喃地說。
黑暗很快把惹人嫌的紅色晚霞吞沒了,籠罩了這片大地,像是永恆的孤獨浮現,絲絲縷縷纏繞滿心頭,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