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那孫遠暴斃在獄中,他的田地被別人所佔,這……這……何侍郎,我可不是在懷疑你啊,我只是從案情的角度來分析。
若是這孫遠有個上千畝地,這上好良田至少可以賣十貫吧,上千畝的話,是不是就有上萬貫了。
這……這……不可能不可能,一個有上千畝的人怎麼會被一個惡紳涉及,哈哈哈,是我多想了,多想了。”
蘇允不說還好,這一說眾人的神情更是有異,前面的確是說到孫遠暴斃獄中,名下良田盡皆為人所佔,呵呵,裡面的水當真很深啊。
此時角落裡有個人站了起來,蘇允看了過去,卻是一襲綠衣,咦,一群紫紅官袍之中,忽而出現了一抹綠。
前面說了,綠袍乃是五品下的小官,怪不得委委屈屈坐在角落裡呢。
咦,不對,看此人站起來的氣勢,不是他委屈坐在角落裡,而是眾人避著他……如此說來,這是個人憎鬼厭的……御史吧?
這個綠袍官朝蘇允拱了拱手道:“蘇公子,你舉報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一會就修彈劾書,彈劾這何侍郎,到時候你可以為我佐證。”
蘇允連連擺手道:“這真的就是道聽途說,當不得真的,我也不會去當這個佐證,大家聽了就當是忘了吧。”
綠袍官笑道:“你不願意佐證就算了,我一樣會彈劾。”
蘇允驚愕道:“你不找我問我那朋友是誰?”
綠袍官傲然道:“風聞奏事是我們御史的職責,查證是別人的職責,我只管彈劾,其餘的不關我的事。”
好傢伙。
何正臣本就氣得不行,此時這個綠袍官忽而要彈劾自己,頓時急了,道:“滿中行,你不要自誤,這小子不是說了,他只是道聽途說而已,你彈劾我作甚!我們前些時間還同是御史臺的同僚呢……”
“住口!”滿中行舌綻春雷喝道,“何正臣,你曾是御史,便該知道,我等御史之職責所在,不會因為你曾是我的同僚而姑息你!有什麼冤屈,你跟官家說去吧!反正今日之彈劾,我算是上定了!”
滿中行說出這句話,然後惡狠狠看向其他的紫紅大員們,大員們一個個神色不是很正常,紛紛避開他的眼睛。滿中行頓時意氣風發起來,之前何正臣、舒亶、李定三人在御史臺組成小團體,將他排除在外,壓制得他喘不過氣來。
現在何正臣調去審官院,李定知諫院,舒亶知制誥,現在的御史臺終於輪到他發聲了,嘿嘿,以前你們壓制我,現在,你們雖然升遷,但……你們已經是我的獵物啦!
何正臣這會兒臉色早就不紅了,而是變白了。
宋朝的御史具有獨立的地位和較高的權威,官員一旦被御史彈劾,或是停職,或是主動辭職,或是被降調離崗位。
他何正臣這才剛剛調任審官院,還沒有來得及大展拳腳,若是此時被彈劾,就算是不停職,被貶去知州縣,那他的前途可就毀了!
官家提拔他,是因為他是一條惡犬,能咬人,敢咬人,可現在這惡犬卻被別人給咬了,那算個啥?
想及至此,何正臣不得不低聲下氣道:“滿御史,剛剛不過是我與蘇公子有些齟齬,蘇公子都說了,他就是道聽途說而已,甚至可能是他自己捏造的,此事確確當不了真,你也別當真,待我過些時日設宴向你鄭重賠罪。”
蘇允哈的一笑道:“何侍郎,這話可別亂說,我是道聽途說,但可不敢自己捏造來構陷一個朝廷命官,你要這麼說,我可不認的啊。”
蘇允和顏悅色說話,但滿中行卻是厲聲道:“何正臣,你要請我一個御史吃飯,是不是還要賄賂我?
我深受皇恩,怎麼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忘記御史的職責,去包庇於你,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何正臣被這麼當面大罵,臉上掛不住,但形勢比人強,只能壓著胸口的一口氣,低聲道:“以前是我們做得有些過分了,你看是不是……”
滿中行哈的冷笑一聲道:“何正臣,你這是在指責我公報私仇是麼,你與李定、舒亶結黨橫行御史臺,氣焰之囂張,令得百官屏息。
但我滿中行卻是不怕你們,你們有什麼手段儘管來便是,我滿中行全部都接下來,就看看是國朝的祖宗法厲害,還是你們結黨厲害!”
聽得這話,何正臣心跳都漏了幾停。
結黨啊,這兩字在大宋朝乃是大忌諱!
慶曆變法時候,就因為對手彈劾范仲淹等人結黨,好死不死的,歐陽修還專門寫了一篇名為《朋黨論》的文章反駁,說君子結黨不算結黨,那等於是從側面證實了他們的確是結黨。
仁宗雖然支援范仲淹,但就算是這樣,寧願終止慶曆變法,也要扼殺結黨,可見皇帝對結黨一事之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