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息如驚雷般迅速傳回汴京,剎那間,整個大宋朝廷彷彿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炸開了鍋。
垂簾聽政的高太后,在聽聞西北戰場傳來的大敗噩耗,以及種樸大軍倒戈這一晴天霹靂後,原本端莊的面容瞬間花容失色。
她下意識地抱緊了身旁年幼懵懂的哲宗趙煦,悲慟的哭聲毫無顧忌地在朝堂之上響起:“這可如何是好?祖宗歷經艱辛打下的江山,難道就要這般斷送在我們手裡了?”
那哭聲撕心裂肺,如同一記記重錘,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敲在在場每一位大臣的心頭上,令他們的心頭髮顫。
整個朝堂陷入了一片死寂與惶恐之中。
範純仁、呂大防等朝中重臣,在這突如其來的嚴峻局勢下,表面上強裝鎮定,竭力維持著朝堂之上的沉穩儀態。
然而,他們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已然暴露了其內心深處的慌張與不安。
範純仁下意識地抬起手,緩緩捻著鬍鬚,試圖藉此動作平復內心的波瀾,隨後故作沉穩地啟口說道:“太后、陛下,當下情形,還需冷靜以對。
我大宋立國已久,底蘊深厚,根基穩固,區區叛軍,實不足為懼。”
看似鎮定,他微微顫抖的聲音,卻難以掩飾內心的惶恐與隱憂。
就在眾人亂作一團,或捶胸頓足,或低聲啜泣,朝堂之上一片哀鴻遍野之象時,文彥博身著緋色朝服,闊步自朝班中出列。
他已然年逾花甲,鬚髮皆白,卻根根直立,宛如鋼針,雙目圓睜,猛地一甩長袖,當廷一聲大吼:“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如今西北局勢是危急了些,戰火已燃至國門,邊陲百姓生靈塗炭。
但現在是叛軍威逼汴京城下還是馬上打進宮裡來了?值當這麼惶惶麼?
當年西夏人一度都要進軍京東西路,真廟皇帝可沒有慌張,甚至還直接登上城頭鼓勵三軍,現在蘇逆不過還侷促於延安府,你們至於如此作態麼?
我等若再這般亂了陣腳,自亂軍心,才真真是亡國之兆,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又如何對得起天下蒼生!”
他的聲音雄渾有力,恰似洪鐘鳴響,滾滾聲浪在朝堂的樑柱間來回激盪,瞬間鎮住了朝堂上的混亂局面,原本嘈雜的議論聲、哭泣聲戛然而止。
眾人皆面露慚色,紛紛垂首不語。*
文彥博目光如炬,緩緩掃視著朝堂之上的眾人,神情凝重,隨後開口,聲音中滿是決然,道:“趙卨身為西北統帥,肩負著守護一方安危、統御萬千將士之重任。
然而,竟連張猛麾下區區兩萬大軍都無法周全,致使兵力折損、防線動盪,如此作為,實乃無能之輩,難堪大任!
種家世代承蒙朝廷浩蕩恩寵,食君之祿,本應肝腦塗地、精忠報國。
可如今,種樸卻公然背叛,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足見種家內部已然腐朽,其忠誠之心難以再信。
當下局勢危如累卵,萬分緊急,當務之急,我大宋需重用折家與章楶。
折家於西北之地苦心經營多年,人脈廣佈、根基深厚,對當地山川地形、風土人情瞭若指掌;
章楶更是足智多謀,在過往戰事中屢立戰功,戰略眼光獨到,用兵如神。
有此二人攜手領軍,定能重振我軍士氣,一舉剿滅延安府的叛軍,還西北太平!”
說到此處,文彥博挺直腰桿,慨然道:“若有需要,老夫願親自掛帥出征,定要將蘇允這逆賊繩之以法,還我大宋西北安寧!”
他的一番話,擲地有聲,讓在場的大臣們心中頓時安穩了些許。
然而,一旁的韓忠彥卻皺起眉頭,憂心忡忡地說道:“文相,那蘇逆歷來善於操弄人心,連那種樸世代忠良之後都被蠱惑,那章楶乃是蘇逆岳父族親,難免也要被蠱惑。
若是重用章楶,到時候那章楶率軍再投蘇逆,那麼西軍就全都歸了那蘇逆了,至此西北便再無掣肘蘇逆的軍事力量了。
按某來說,必須立即、馬上派人前去西北,將章楶的軍權接手過來,遲則有變!”此言一出,朝堂眾大臣頓時盡皆一驚,隨即一片譁然。
文彥博濃眉緊鎖,沉吟片刻,目光如炬地看向韓忠彥:“韓大人,章楶與蘇允雖有族親關係,但多年來他對朝廷忠心耿耿,屢立戰功,怎可僅憑這層關係就對他無端猜忌?
貿然奪其軍權,不僅會寒了章楶的心,還可能引發西軍內部混亂,讓蘇允有機可乘。”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劉摯站了出來,拱手說道:“文相、韓大人,諸位同僚。如今局勢危急,貿然行事恐生變故。
依我之見,可先派一位德高望重的監軍前往西北,一方面監督章楶,另一方面協同折家與章楶共同作戰。
如此一來,既能利用章楶的軍事才能,又能防止意外發生。”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紛紛點頭表示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