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慎行自然是極為小心之人,且看他名字便知道,此人謹小慎微,謹言慎行。蘇離既然有此疑問,他自然也要做出恭敬之態。不管知不知情,到底都是在自己的管轄地界出了人命,是該誠懇與死者家屬致歉。
見劉慎行不語,蘇離也沒有繼續追問,一臉的冷凝如霜。
等到了府衙,走下馬車,蘇離臉上的蒼白已然緩和不少,不似方才的瞬白之色。深吸一口氣,端正了儀態,蘇離拖著長長的裙襬,以絕對高傲的姿勢,緩步走進府衙大門。
她無時無刻沒有忘記自己的恭親王府側王妃身份,也不能輕易教人看出自己內心的喜怒哀樂。皇室,慣來是世間冷血所在。
蘇晉風的屍體被擺放在偏堂內,那是一張特意鋪設的木板床,由專人看管。
蘇離進去的時候,原本好轉的臉色,又轉瞬間蒼白起來。腳步沉重,卻不得不走得儀態端正。及至蘇晉風屍體跟前,蘇離的羽睫止不住輕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極力壓抑著自己的音色,聽上去無恙,卻夾雜了冰冷的怒意。
大夫急忙上前,“回側王妃的話,蘇、蘇老爺這是——”說話間,扭頭望著劉慎行。
劉慎行輕嘆一聲,垂眸低啞開口,“照實說吧。”
大夫頷首,這才道,“蘇老爺是中毒而亡。”
“中毒?”蘇離陡然揚眉,“什麼毒?”
“暫時不知。”大夫生咽一口口水,躬身顫抖。
“好端端的,不是去參加祭禮嗎?為何會中毒?”蘇離冷了眉目,“出去時,我二叔還神清氣爽,怎麼看都不像是中毒之態。劉大人,且不說我的身份,只這蘇家在丹陽城也算是名門望族,如今蘇二老爺死在祭壇上,你身為單州的父母官,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給蘇家,一個交代!”
劉慎行躬身,“側王妃所言極是,下官已經著人督辦,絕不會輕饒一人,放過一個。”
“我的時間不多,沒時間在這兒耗,你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我一個答覆。”蘇離盯著蘇晉風的屍體,出門前還笑吟吟的親人,轉瞬間,只有冰冷的屍體,這種感受旁人是無法理解的。疼在自己的心上,任何人都無法替代。
在容盈回來前,她要抓住兇手為自己的叔父報仇。再者,有人大庭廣眾的殺死了蘇家二老爺,她豈能善罷甘休,否則這蘇家豈非人人可欺?她的顏面,蘇家的顏面,往哪兒放?所以這事,蘇離是狠了心的。
可是指望劉慎行這幫酒囊飯袋,蘇離是極不放心的,連中的什麼毒怎麼中的毒都查不出來,還能指望他們什麼?
“忠原,吩咐家裡人,去把舊宅收拾出來,帶二爺回去。蘇家的人,就算死也不能丟了臉。”蘇離面無表情,容盈將至,她是絕對不能把蘇晉風的屍體帶回蘇府的,否則衝了恭親王和世子,這責任蘇離擔不起。
但屍體總要帶回去才是,蘇家二爺的屍骨,豈能隨意處置。
得襯得起蘇家的顏面,蘇家的身份。
蘇離走出府衙的時候,下意識的看看湛藍色的天。
“主子?”秋玲輕喚,“這劉大人,能查出來嗎?”
“等他查出來,茶都涼了。”蘇離嬌眉微蹙,“我修書一封,馬上讓人呈遞京城交給我爹。敢對蘇家人下手,這筆賬我得慢慢算,還得算清楚。待會讓管家來見我,我有事要問他。”
秋玲行禮,“是。”
她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對蘇家二爺下手。袖中,修剪得極好的指尖,深深扣入皮肉,眸色狠戾無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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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城河邊,林慕白與容盈並肩而坐,她重新給做了個柳藤球遞給他,“喏,這個新的給你,以後別那麼傻了,球丟了還能再做,性命丟了我可沒辦法幫你續命。”
容盈很歡喜,捧著柳藤球朝著她一個勁的傻笑。傻子的世界是很簡單的,你一個微笑,稍稍的給予就能滿足他們的心。不奢求,不妄念,卻執著得讓人心疼。
如今整個丹陽城的人都在傳說,說是狐仙顯靈,所以蘇二爺才會斃命當場。看蘇二爺臨死前那發癲的模樣,很顯然是中邪或者著魔了,這都是得罪了狐仙的下場。要不然,大庭廣眾的,蘇二爺怎麼說死就死了呢?蘇晉風的死,多少人拍手叫好,多少人求之不得。
誰不知道,蘇晉風此人,貪婪成性,不但貪財還好色。哄抬城中魚貨價格,掌控整個丹陽城的魚貨市場,累積了驚人的財富。且——禍害了不少良家女子,但凡有些姿色的,不是被蘇晉風收入府中,就是被他糟踐了。這些年,不少女子枉死在蘇晉風手中。
所以蘇離要調查蘇晉風的結怨之事,怕是三天三夜都調查不清楚。
結怨太多,誰知道是哪個下的手。
林慕白心想著,謠言止於智者,她自然不信,可為何沒有人出來制止這樣的謠言?劉慎行身為知府,難道看著這樣的流言蜚語滿天飛,也不解釋清楚?實在怪哉!
驀地,一輛馬車停下,從車上下來一名紅衣女子,輕紗遮面,靜靜的走到了河邊佇立。林慕白認得,這便是方才的“狐仙”紅綃。花車遊街的時候,她刻意多看了兩眼,這紅綃姑娘確實姿色非常。
風過紅衣,她就這樣靜靜的站著,不言不語,如意遠遠的駐足,不敢靠近。
此處僻靜,左右無人。
林慕白想了想,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便緩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