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前院時,原本獨屬於他的屋子早早亮起了燈,裡頭傳出了女人和孩童的低聲說笑,還有影影綽綽的剪影在窗紙上偶爾搖曳,氣氛溫馨和煦,與從前孤清寂靜的模樣大相徑庭。
即便他耳聰目明,遠遠也能辨認出,那說笑著的女聲並非是裴寶兒所發,但他知道她就在那裡,這副情景仍是為他心裡增添了一份暖意。
“王爺回來了!”
齊齊的見禮聲後,北雁幾個面面相覷了下,十分自覺地退到了門外去,讓這一家三口獨處。
只是,北雁好奇心重,在門外侍立著,耳朵卻忍不住往門邊偏,就想著能不能從王爺口中聽到些最新情況。比如說,是誰幹的,背後指使的人是誰,諸如此類。
那白露雖然是個內斂的,但今日之事關係重大,甚至連她都被宋公公陰著臉審了好一通。她做管事娘子時日雖短,卻也撇不開干係去,尤其是那茶葉一事。若是此事鬧得不好,兜兜轉轉又扯到她頭上來,她被撤職、攆出府都還是小事,只是怕給裴寶兒臉上抹黑。故而,她也十分關心審問的情況,也學著北雁的模樣偷聽,只是做得更不顯眼一些。
沒想到,兩婢豎著耳朵聽了好一陣,也沒聽到什麼關鍵資訊,倒是聽到王爺語氣揶揄地說了句似乎有調笑意味的話。
很快,晚膳便送了過來,兩婢心下大喜,也不假手於人,直接自己上陣,領了過來進去佈置。
此時的裴寶兒聽了齊珩那句笑她因為痴迷話本而中招的話後,心裡還滿氣的,連正眼都不想看他。心道,從前沒看出來,這人居然是個滿肚子歪理的,碰上這種事,竟還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是在煩人!
齊珩只提了一句話本,並未說個完全,她心裡仍是小貓爪子撓啊撓的,但又拉不下臉來再問他。
恰好齊郯小胖子很是體貼母意,一邊笨拙地自己用筷子夾菜,一邊嚴肅臉地問他爹:“爹,我聽說了,有壞人害阿涼!是誰!”
先時,小胖子纏著張御醫好一會,總算得了個“好訊息”,那就是,他阿涼並沒有小弟弟或小妹妹,他暫且可以不用擔心失寵一事。但,也有個“壞訊息”,那就是,他阿涼生了很重的病。至於這“病”究竟是個怎麼回事,張御醫身為外臣不好多嘴,只是,他自張御醫那兒憂心忡忡地回來,便碰巧聽到北雁等人和他阿涼正在八卦這事。
小胖子很有心機,見自己一進屋她們就不說了,心下不大高興,直接鑽進裴寶兒的被窩,假裝困了要睡覺。北雁以天都快黑了,快要用晚膳的點,這個點睡覺晚上定然就睡不著了的理由勸他,他只不聽,沒一會兒便“呼呼大睡”了過去。
於是,小胖子便“睡”著偷聽了些十分關鍵的成人話題。這也在他幼小的心靈中產生了些許微妙的化學反應,此乃後話。
聽到蘿蔔頭似的兒子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臉上神情十足的小大人模樣,齊珩手中的筷子不由得頓了頓,抬起眼瞥了他兩眼,又帶著些冷意在北雁、白露二人身上掃了一遍。
負責給裴寶兒佈菜(其實就是餵飯)的北雁兩人耳朵豎得更高了,壓根沒注意到自己被審視了一遍,而被餵飯的那個,一時也停住了喝湯的動作,悄咪咪地盯著齊珩,只等他回答。
看著這幾人臉上生動的表情,齊珩也只得無奈一笑。
真是,主母沒有主母的樣子,活脫脫像個小孩子。就連旁邊故作大人樣的小胖子都比她更審慎些。
只是這些花到底不好當著下人的面說,他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地繼續手上動作。
“爹,爹,您幹嘛不理我?”被無視的小胖子不樂意了。
齊珩板著臉道:“食不言寢不語。”
小胖子哦了一聲,悶悶不樂地扒了兩口飯,然後眼睛一亮,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因著他年紀小,又沒發出什麼詭異的聲響來,這吃相雖然不大好看,但也算不上粗俗無禮,齊珩也沒管他。不料,小胖子剛把手中筷子放下,便賊兮兮地朝他露齒一笑。
“爹,我吃完了,可以問了嗎?”
齊珩瞟了眼行動不便、才勉強吃完一碗湯的裴寶兒,鐵面無私道:“你娘都還沒吃完。”
裴寶兒頓時以眼神示意,讓北雁放下碗筷,並作出了“我吃好了”的口型。
齊珩:……
恰好此時,一箇中等身材的少年進來回話。
“啟稟王爺,暗一那邊已經招了兩個,唯有那看園子的褚二還在審。暗一擔心主子等得著急,便令屬下先行過來稟告。”
好吧,這飯是沒法好好吃了。
齊珩認命似的也放下筷子,接過來一盞香茗,淡淡道:“說罷,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