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身穿女弟子服侍,髮型也十分普通,卻還是被冷蕭一眼認了出來。冷蕭話語一頓,笑著對羅嘉說道:“小徒來了。”
羅嘉順著冷蕭目光看去,才見遠處逐漸走近之人,不由搖頭笑道:“冷長老兩耳聞千里,人還沒押到,你卻是先到了,老夫佩服。”
逐漸臨近之後,時靈曦縮著身子,不斷往旁邊的刑堂弟子身後躲著,走過冷蕭的時候,又連忙快步走到刑堂弟子身側,幾乎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了起來。
羅嘉見狀,不由失笑。冷蕭淡淡喚了一聲:“躲什麼,怎麼不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時靈曦頓時身軀一震,冷哼一聲,也不理會冷蕭,卻也不再刻意躲閃。卻見身旁四個刑堂弟子突然停住了腳步,各自散去。
方才有四人遮擋,她還能硬氣,此時那四人離去,她低著頭眼睛在地上游移著,真恨不得能尋出一條地縫來,心裡將冷蕭罵了十八遍。
若冷蕭是她拿在手中的一朵花,她此刻正在將這朵花的花瓣一片片摘去,狠狠丟在地上。
她面向冷蕭,卻始終低著頭,羅嘉到現在還沒能看見她的樣子。羅嘉也不在意,擺手道:“人就還給冷長老了,畢竟是女孩子,冷長老也莫要太嚴厲了。”
既然答應了冷蕭,羅嘉便不再過問時靈曦究竟犯了何事。
“走了,回家。”
冷蕭喚了一聲,走出幾步,等了半晌也不見時靈曦跟上來,回頭望去,才聽她不情不願的低聲說了一句:“又不是我家。”
她話音才落,心中便是一跳。方才分明還在百丈之外的冷蕭,這刻已是出現在了她身前。她下意識退後半步,耳邊傳來冷蕭淡淡的話語:“今後就是了。”
繼而,她便感覺到一陣失重,被冷蕭提著衣領直接拎了起來。頓時張牙舞爪,示意不滿:“師傅,弟子會走!”
冷蕭依言,五指一鬆,將她放了下來。時靈曦不察之下,腳步一個踉蹌。她話不多,只是亦步亦趨跟在冷蕭身後,目光始終垂落在地上。
回到藥山之後,時靈曦忐忑了一夜,卻也並未見冷蕭提起此事。一連過去三日,此事便如同是從未發生過一般,再無人提起。
若是冷蕭狠狠責罰她一頓,她或許不以為然,冷蕭不聞不問,她心中反倒是不安。這天,猶豫再三,還是決定主動向冷蕭認錯。
走到冷蕭居所門前,敲門半晌,不見人回應,又喚了兩聲,回應卻從背後傳來。回頭卻見冷蕭正在遠處入袂叢中躺著,身影被純白的入袂淹沒,她一時才未能察覺。
時靈曦快步走到冷蕭跟前,覺得自己站著頗有些居高臨下,十分不妥,連忙蹲下,又顯得有些輕佻,又坐下,依舊覺得不妥。乾脆也和冷蕭一般躺下,卻又覺得過於親近,一想起時耀對冷蕭的貶低與評價,她對冷蕭就有些牴觸。
她用手半撐著身子,成了一個非躺非坐的姿勢。冷蕭閉著眼睛,淡淡問了一句:“何事?”
聽得這淡漠話語,時靈曦心中的糾結被驅散,坐了起來,說道:“師傅,弟子知錯。”
“嗯。”
時靈曦看了冷蕭一眼,又道:“弟子不該擅闖禁地。”
“嗯。”
見冷蕭這般愛搭不理的姿態,時靈曦心中頓時有氣,可一想今後還要與冷蕭相處,至少在拿到回眸井心之前不能與冷蕭鬧翻,又弱弱的說道:“師傅莫要生氣……”
“我為何要生氣?”冷蕭將眼睛睜開了一絲小小的縫隙,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能主動認錯,且不為自己辯駁,可見已是認識到了錯誤。”
“莫要被這些瑣事擾了心境,劍招修煉的如何了?還不去修煉。”
他話語雖淡,時靈曦卻一下子站了起來,衝著他行了一禮,轉身離去:“弟子這便去修煉。”
走出幾步,時靈曦回頭看了冷蕭一眼,穿過入袂草的根莖,看著冷蕭被依稀若現的身影,眼神不禁恍惚了一下。
這念頭才剛剛升起,就被她用力摒棄出了腦海,黛眉輕蹙,雙拳緊握,氣息急促了幾分。
“父王說過,將母后害成那樣的人,名為冷蕭,青痕宗大長老謝雲磊的親傳弟子,乃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徒。”
“蕭大叔當年為了保護我,也死在了此賊手中。蕭大叔,已經死了。”
她走著,不覺間卻已淚溼了眼眶。眼神之中盈出的恨意,已是刮骨。
淚水才溢位眼眶,她連忙抬手拭去。不敢抬頭,只微微欠身,喚道:“弟子時靈曦,見過寒月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