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命,只是為了發出一顆訊號彈,又或者,他從未擁有過生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可無麵人,彷彿只是傀儡。
又吸收了一縷灰氣,冷蕭體內的力量又充盈了一分。
“什麼鬼地方。”
他神色凝重,那漩渦沒有要了他的命,卻將他帶到了一個一無所知的地方。遠處,隨著訊號彈,成百上千的黑影在殘垣、樹木之上騰躍,如同一隻只蝙蝠。他心中有些擔憂,仇雁笙本就受了重傷,落在這樣一個地方,豈非更加沒有還手之力?
冷蕭忽然想起,第一個無麵人並不想殺他,似乎想要將他帶往什麼地方。
陰陽鬼發揮才能,鑽到了地下,同時也給冷蕭挖掘出了一個棲身之所,又嚴嚴實實的填上。
大片的無麵人追了過來,潮水一樣向著四面八方散了開去,也有不少停在冷蕭所藏身的位置,忽然低頭,手中捏著一根長槍,毫不猶豫的往腳下刺去。
冷蕭偏身一躲,長槍自面前落下,身旁接連發出“噗噗”的穿透的聲音,他一躍而起,闖了出去。陰陽鬼在地底一攪動,土地崩塌,把數十個無麵人埋了進去。
此前分散開去的無麵人,又以更快的速度往回彙集,冷蕭不禁頭皮發麻,長劍衝進人群裡,如同砍瓜切菜。每一個無麵人的實力都是對等的,相差無幾,身材高矮,也看不出分別,每個人都是一個樣子。
冷蕭不斷往後逃去,只是他的速度並不快,根本無法與無麵人相比。這時,天上忽然掉下一隻野兔,落在人堆裡。
無麵人停止了追捕,紛紛看向野兔,冷蕭連忙找了塊石頭躲避,其中一個無麵人提起野兔往遠處走去,其他的無麵人又朝著四面八方遊蕩了開去,似乎忘記了剛才所追趕的人。
冷蕭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仇雁笙極有可能會遭受同樣的境遇,輕易被一個無麵人帶走,帶到一個地方。
野兔在無麵人手裡不斷蹦躂,掙扎得很兇猛,忽然張口一咬,咬在無麵人手指上,就像咬了一口胡蘿蔔一樣,輕易咬下一塊來。
無麵人看了野兔一眼,然後手指猛然刺進野兔體內,連著內臟和腸子直接一把抓了出來,捏得爛碎。野兔終於不再掙扎了,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野兔的鮮血淌了一地,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無麵人手上的傷口也在不斷往下淌血,如同傾倒的蜂蜜,藕斷絲連地垂在地上,也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走了很久很久,應當過去了幾個時辰。冷蕭的意識也有些混沌迷糊了,有些分不清虛實。
無麵人忽然停住了腳步,冷蕭心中一驚,以為暴露了,卻見無麵人“撲通”一聲趴在地上,就和野兔一樣,沒有了動靜。
冷蕭上前,將他的身體切開,裡面已經沒有了膠狀物,他的血液已經流乾了,身體也因此失去了行動力。
冷蕭不清楚,能不能稱之為生命。
不重要了。他再度吸收一縷灰氣,邁步跨過了無麵人和野兔的屍體,遠遠可見,一座巨大的城池。沒有城牆,只有一條流淌著濃黃色的水的河流,環繞著整座城。
這座城似乎覆蓋了半塊大地,運足目力看去,也看不到邊際。這就是所有無麵人行路的終點嗎?
河流很寬,河水很平靜。河流很長,只有一座小橋橫亙。這座橋似乎經歷了無數歲月,已經十分陳舊,橋上滿是粗糙的紋路,如同一塊塊未經打磨的石頭拙劣地堆砌。
橋上,坐著一個身穿斗篷的女人,蓋住了整張臉。為什麼說她是女人,或許是因為她頭上點綴的一朵花。
只是不知道多久前戴的,這朵花也已經枯死了,花瓣乾癟,失去了水分和色彩,隨著女人偏了偏頭,就一片片墜落。
女人看向了冷蕭,冷蕭也看到了女人的臉。這個斗篷女人,長著和無麵人一樣的臉。冷蕭不知該不該繼續稱她為女人,片刻後卻又確信了,因為這斗篷女人說了話。
“有隻豬兒在逃跑,天上星星地上草。有隻豬兒在逃跑……”
似乎有一陣寒風吹過,冷蕭身體哆嗦了一下,已經面無表情的看著那斗篷女人。斗篷女人也看著他,以顫抖且嘶啞的喉嚨碎碎念著什麼,繼而霍然停住,拾起地上乾枯的花瓣,沾了幾滴口水,一片一片安回花托,然後戴回頭上。
依舊坐在橋的一邊,身前擺著一張陳舊的桌子,桌上擺著一些雜物。她平靜地看著遠處的河水,河水回以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