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域深處,有一死地,名喚雲蠻地。無數歲月裡,不知吞了多少生靈,葬了多少屍骨。
一座白石祭壇,巍然屹立,祭壇成階梯狀,三尺為一級,足九尺。祭壇之上,則是一片斑駁血跡,經年累月遭受雨水沖刷,如今並不分明,只有些淺淺暗色。
這祭壇,並無甚神秘之處,乃是無數年前蠻域三大部族合力而建,以求心靈安慰,並時常以獸類活軀獻祭,安撫神靈之餘,又求風調雨順,久而久之,便成了蠻族心中的一大象徵與信仰。
而祭壇之後,則有一座高大石質牌樓,上有燙金大字,只因年代久遠,字形早已模糊,唯有零星金色斑點殘留。
牌樓前,進一步為雲蠻地,退一步為外界,以此區分。
冷蕭雖不會罔顧自身性命,可叫他置若罔聞,也絕無可能。適才拜別蕭絳花之後,便立即向雲蠻地而來。雲蠻地相距蒼鸞族,亦不過數十里地,對尋常族人而言,或許十數日往返,可對於冷蕭而言,不過幾步之遙。
一路而來,確有凌亂痕跡,有人類腳印,亦有獸類腳印,縱橫交錯,並不分明,勉強倒也能夠辨認,可見那蒼鸞族人所言非虛。不論那通天塔來歷如何,他是否進入過雲蠻地,至少有人在近期走過這條路,絕不假。
倘若時日一長,道路上所留痕跡,必定被風雨外物所抹平,不會存在太久。
冷蕭手持通天塔,雖說不合常理,c心中對於那蒼鸞族人早是相信了九成以上。畢竟,他與蒼鸞族乃是至交,彼此間自不會有所欺瞞。
這無名祭壇作為蠻族象徵之物,冷蕭自不會無禮踐踏,多走了幾步,繞了過去。樓牌之下,恰有一隻猛虎伏在地上,如同假寐,身子卻黯淡不已,仿似被抹上了一層灰。
猛虎所處位置,離牌樓並不遠,只數丈之隔,想來是一躍而入,或許在進入一霎,或許在落地時,反正落地後便再未起身過,生命了結於此。
臀部下有一道短促拖痕,正是落地後依著慣性衝出所致。
縱是在這雲蠻地之外,通天塔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仍是那般腐朽之態。將之開啟之後,亦然。
冷蕭遂取了一根細繩,系在通天塔上,使了一個巧力,將之丟了進去。足翻滾四五圈後,碰撞在猛虎腹部。
足片刻後,也不見有任何變化,正當冷蕭將通天塔拉回數寸之後,猛虎腹部忽然微微起伏了一下,宛如呼吸一般。起伏微小,倘若不是冷蕭注意始終集中在此,也未必能夠發現。
他又止住動作,凝神觀察。從猛虎身下忽然鑽出一隻黑色甲蟲,形狀並不規整,如被啃了一圈的烙餅。無頭無尾,只十一條長足從周身探出,足一圈。看來細腳伶仃,頗為駭人。
說來古怪,這細腳蟲豸鑽出之時,冷蕭便覺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待這蟲豸靠近通天塔幾分之後,立刻如同見到剋星一般,倉皇鑽回了猛虎身下。
冷蕭將通天塔拉回,兩指一掀,射出一道靈氣,正落在那猛虎身下,將之掀了起來。猛虎便順勢翻了個身,仰倒在地。四足依舊蜷縮,並不伸展,看來早已僵硬。
一雙虎目被啃了個乾淨,只露出兩個幽深空洞,令人心中不安。頭部尚好,腹部血跡斑斑,被啃出一個巨大空洞,體內彷彿被掏空。正是這翻身之時,有數十隻細腳蟲豸從體內落了出來。單落出之蟲,便有數十,更莫說依舊在虎屍體內穿梭者。
一隻細腳蟲豸足拇指大小,十一長足伸展,可有一掌大小,此些蟲豸,想必已將虎屍塞了個滿當,再無空隙。
冷蕭舉措,似乎將這些細腳蟲豸激怒,有三五成群者猛然衝上,移動時沒有一絲聲音,如鬼魅幽靈一般。冷蕭下意識便要後退,卻見這細腳蟲豸落在牌樓之下,便似遇了屏障一般,徘徊不定,不願退去,也無法走出。
見狀,冷蕭取了一根樹枝,往內一探,每探入一分,便如燃成灰燼一般散落一分,而處在樓牌之外的一截樹枝,則依舊完好。
他直接將樹枝高高揚起,拋了進去,也不見這細腳蟲豸有何舉動,樹枝便腐朽成渣。
冷蕭忽然神色一動,樹枝揚起剎那,在細腳蟲豸腹下有霧氣散出,如人口呵氣一般,冷天明顯,熱天則難以分辨。這蟲豸所噴吐的霧氣,正是極難分辨,集數十蟲豸之力,才叫冷蕭看出了一分。
而樹枝正是沾染了這霧氣,才一霎腐朽。
這牌樓彷彿是隔絕陰陽的屏障,縱然相隔只幾丈,冷蕭卻感受不到一絲氣息,五感只有肉眼能夠回饋來一些畫面。
樹枝畢竟是死物,冷蕭很快捕捉了一隻野兔,看來人畜無害,被冷蕭提在手裡不斷掙扎。它本無過錯,落在冷蕭手中,是它的不幸。
只一道弧線,此野兔沒有一絲反抗之力,同樣被拋了進去。與那樹枝不同,此野兔才出現,所有細腳蟲豸的注意便從冷蕭身上移開,落在野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