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深夜來此,只道飽腹散步,你是將自己當傻子還是將為師當傻子?”青劍真人斜睨了仇雁笙一眼。
仇雁笙頓時一愣,嘆道:“師傅不愧是師傅,慧眼如炬,弟子拜服!”青劍真人心中才升起一絲自得之意,便聽仇雁笙繼續說道,“宗門被焚燬,連茅房也無。弟子正是吃壞了肚子,不知該前往何處方便,這才心中迷茫,一時不察,驚擾了師傅。”
聞言,青劍真人忽然笑了,極為和善的笑容。
冷蕭始終平靜飲茶,品味著茶水之中的苦澀與甘甜。鬼面蛛毒,除卻鬼頭陀自身之外,除非稀世靈藥才可解。而此類靈藥,天地難尋。即便是千壽本體,也無法解開此毒。
只聽屋外傳來一陣慘叫,便見青劍真人提著鼻青臉腫的仇雁笙走了進來。冷蕭自來時便猜測,除他之外,只有二人會來坦誠。而這二人,並未令他失望。
仇雁笙一見冷蕭和寒月,頓時睜大了雙眼,才是知曉為何青劍真人會站在門口等他,才是知曉青劍真人為何咄咄逼人。
他心中大罵,早知如此,直接坦誠不就得了,何必白受這般皮肉之苦?
他坐在寒月對面,屁股才放下,嘴角便拉扯得極長,似乎忍受著極大痛苦。
青劍真人難得嚴肅,半張面孔隱在黑暗之中。屋內並不點燈,月光也投射不進,只勉強能看清幾人神情。
“劍冢之事,本座已知曉。沐尋禮那廝殺了駱海,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只可惜不是死在本座手中。”他抬眼看了三人一眼,眼神之中有欣慰,有平靜。
寒月忍不住說道:“宗主,弟子師傅她之所以選擇隱瞞,並非要對宗門不利,只是不願宗主為此勞心!”
青劍真人抬手一按,寒月聲音便弱了下去。他說道:“你不必多言,本座心中自有計較。”
“此事,你們便當做今夜不曾來過。你們體內所中之毒,本座自會想辦法。至於緘默之人,本座也只當不知。”
青劍真人話語之中有些冰冷,忽然又望向冷蕭,說道:“鬼面蛛毒,屬實難辦。鬼頭陀既然沒有取你性命之意,便先虛與委蛇罷。”
四人飲盡杯中茶,分道離去。
藥山,如今也早已空有其名。山內靈藥,早已被焚燒殆盡。因此,謝雲磊可謂整天唉聲嘆氣,不知多少痛心。
冷蕭心知,青劍真人之所以封鎖此事,便是不願引起宗門弟子的恐慌。尤其是新弟子,原本只當是盛世,滿懷期望而來,誰知等來的卻是苦難。便是謝雲磊與羅嘉,也要隱瞞。以此二人的性格,即便表面不聲張,也斷然不會坐視不理,稍有異動,必然會被察覺。
中毒之人,本就都是些人老成精的人物,更莫說,大長老謝雲磊和刑堂堂主羅嘉,都是他們主要提防的物件。
冷蕭飛過禁地之時,不知為何心生悸動。人在面對許多事之前,心中總會無端有些感應。人的第六感,許多時候,遠比五感要靈敏。
自青痕宗被披火蟲豸焚燬之後,禁地封印也被破壞,此刻便是凡人,也可輕易來去。
他直往回眸井飛去,整個禁地空空蕩蕩,也唯有這回眸井,還能遭人覬覦。橫貫禁地的河流,也已乾涸,只剩下一條僵硬的軀幹。
月光下,回眸井依舊安詳,不似曾遭受磨難。冷蕭走近幾步,俯身望去。井中一片漆黑,看不分明。可在他探頭之時,卻能夠感受到井中有所波動。
倘若井中有人,他看不見井中之人,可那井中之人卻能夠憑藉月光而看到他。
“出來吧,靈曦。”
一時靜默,足片刻後,井中傳來動靜,冷蕭退開兩步,從井中爬出一人,正是時靈曦。
冷蕭苦笑,他只是出聲一詐,也並不確定井中何人。只是不論時靈曦是否主動現身,也無法逃出冷蕭手掌,主動現身,未嘗不是明智之舉。
時靈曦望著冷蕭,神色比冷蕭還要平靜幾分。彷彿已經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顧。冷蕭緩緩轉身,說道:“探親回來了,就回藥山。”
望著冷蕭背影,時靈曦默然跟了上去,低頭不語。黛眉輕蹙,目光之中,不知閃爍著什麼神采。
冷蕭只當時靈曦不會再回來了,或許是如今青痕宗遭遇火災,才使她改變了主意。
直臨近藥山,時靈曦忽然抬頭,望著冷蕭的眼神之中有幾分憎恨之意。
“師傅,你早就知道弟子的身份對嗎?你為何要幾次三番容忍我,是你們正道修士所謂的大義,還是你對我的愧疚?”
“你殺了蕭大叔,傷了母后。他們都是極好的人。你應該愧疚的。”
“我不會感激你。”
整座藥山都是光禿一片,只有幾塊謝雲磊才重新栽種的藥田。所有樓閣院落也被焚燬,只她曾經居住的那處小屋,依舊立在那裡。
“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