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說大,是整個天下,江湖說小,亦不過區區天下。
但凡有什麼大訊息,總是流傳的迅速,多嘴的人多吃一口酒,多說一句渾話,這訊息便散了出去。
傳聞久了,全天下似都知道世上有那樣一個人,武功奇高,懷抱女子,手上掌握著七藏餘下六藏的全部秘密。
訊息是真是假,無人敢斷定,然而許多事情,人們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天下間,有一座樓,叫做一夜樓。一夜樓上,有的人一夜承歡,有的人一步黃泉,沒有些能力膽識的人,從不敢登樓。
當然,也有些文人騷客在一夜樓最底層徘徊,與佳人品酒調笑,吟詩作賦,此類無功無名的人,大多是安全的,因為他們連讓人殺的興趣都沒有。
常言道百無一用是書生,此話對,也不對。畢竟要做一個有用之人,自己說了不算,皇帝說了不算,要看命。
人活著,一定不能信命,只有不信命,才能在命定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人啊,不過是大一些的螻蟻罷了。
雨夜,芭蕉淅瀝。冷蕭撐一頂油紙傘,立在泥濘裡。他原本該去一夜樓做客,應那個女人那天的約。他卻停了下來。
他面前有一個人,一個滄桑的男人,身上打理得還算乾淨,不顯頹喪。
他看著冷蕭,默默無言,淋了一身的雨,先重重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他說:“這一份敬意,還當日先生不殺之恩、賜解藥之情,恕我無禮,終究要對先生拔刀相向。”
他帶著一身泥濘站起,髮絲與胡茬粘連在一起,看不清神情,嗓音有些嘶啞。
冷蕭靜靜看著他,說道:“我知道的,你當時便說過的。還能看你站在我面前,我很欣慰。”
“求先生賜丹!”他低著頭。
遙想當年,万俟風生也是一號風流人物,掀起過幾多雲雨,任人絞盡腦汁,突發奇想,也無法將眼前這人與當年那人重合起來。
或許,人總是會改變的。
冷蕭道:“你打敗我,我給你長生丹,或者你殺死我,從我的屍體上帶走長生丹。畢竟有時候,打敗一個人是比殺死一個人還要困難的事。”
万俟風生將刀舉起,說道:“死人窟一別之後,我一直在尋找先生,先生就好像從世上消失了。我卻知道,像先生這樣的人,是永遠藏不住的,近日聽聞背棺人、奪寶人的訊息,我便知那一定是先生。”
“先生為何不能將丹藥直接賜給我?”
冷蕭說道:“你知道內子的病情,若是有一日她堅持不住了,這粒丹藥能夠將她從鬼門關再一次拉回來。而且,輕易得到的東西,總是顯得沒有意義。”
“爭搶來的東西,也不會顯得意義重大,”万俟風生搖頭,手中的刀垂了下去,“這是尊夫人的救命藥,我承先生恩情,若再去奪,豈不是狗彘不如?”
冷蕭眼神淡漠,倏然笑了,他說:“為何不奪?人的性命都是無價的,救誰的命都是救,倘若你能奪得走,那便是命中早已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