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大俠饒命啊!”
然再多的哀求,也全改不了劍鋒所指的三尺寒芒,眼神盡數灰敗了下去。
夜露漸濃,霧氣裹挾著無盡的冷意。冷蕭只覺得心中有些荒蕪,默然回了那處草窟窿。
他索性將雷崑崙埋在了那裡,莊院中心的一片屍體,連老島主尹秋平在內,他一具屍體也不曾收殮。
人都已經死了,做的再多,終究不過一場虛妄罷了。
他懷抱起時靈曦,足尖在海面上點出一圈一圈的漣漪,朝遠去了。這秋實島,他也再不會來了。
或者數年、數十年後,又有新的人來,重修此島,重創一片輝煌。天下從未有哪一人是能夠始終輝煌下去的,總有衰敗的一日,總有新人來替換了舊人。
荒海上的大小海島多入牛毛,無可細數。小的只如礁石,堪堪可停一兩隻飛鳥,有大些的,則如秋實島一般,自成一派景象。
經歷過太多江湖風雨的人,總是會厭倦,心中的期待便小了,衝勁也失卻了,總喜歡這樣與世隔絕的地方來隱居清修。
然而,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皆在這世上,又何曾有過真正的世外之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所在,誰能逃得過這風風雨雨?
大船乘風而去,伴隨冷清月色,遠行數十里,直等天上泛起了一抹魚肚白,才算看清了遠處的景象。
這也是一座海島,比秋實島小些,此刻看起來,如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一簇一簇地升向天際。
有人在吶喊,有人在怒罵,有人在嘶吼,有人在大笑。火光裡,瀰漫來一股濃厚而黏稠的血腥味,彷彿要將人的眼皮也給粘了起來。
他輕聲細語訴說著情話:“靈曦,為夫要去履行承諾了,你的清夢,怎堪受其擾?可這裡如此紛亂,為夫決計不會放下你的,苦了你了,一路作陪。”
時靈曦恬靜地合著睡眼,唇角帶著溫柔的笑容。
此島名為虎頭島,島上也住了幾個豪強,曾是江湖上的幾個大家族,後來避世隱居於此,已有近三十年。
這些人的名字冷蕭不曾聽過,江湖之大,他不曾聽過的人、不曾見過的事、不曾領略過的景象簡直太多太多,半點不足為奇。
相比秋實島的樸素,許是分了幾個家族的緣故,虎頭島的格局顯得精細許多,處處逢小徑,大路三五條,四通八達。
有人負了傷,許是偷懶來了,正靠在樹蔭下乘風涼,手中捏著一個瓷瓶,邊往傷口上撒著藥粉,邊吃痛地叫喚著。
他見到冷蕭時一驚,待看清來人時,又詫異不已:“內里正在大戰,這裡怎麼會有個懷抱女人的男人,難不成是哪家的少爺偷摸逃了出來?”
冷蕭只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島上的居民,還是海匪?”
那人聞言頓時失笑了起來,只是笑聲才響起一聲,他便笑不出來了,兩手捂著喉嚨,直挺挺倒了下去。
在提問的一剎那,冷蕭便已從他的眼裡看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