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崑崙一時緘默了,他生平不善言辭,最不會安慰人,尤其是面對她的時候。他回身望向海匪:“我要殺了你們。”
二首領不禁尖聲大笑起來,如聽見了什麼極好笑的笑話:“好!好極了!我等上下兄弟五百七十二人,如今全在你眼前了,你且來殺!”
雷崑崙是以衝了上去,沒有嘶吼,沒有暴怒,所有的憤怒與仇恨全壓抑在了胸腔,幾乎要將他撐得裂開。他身上的血管根根凸了起來,彰顯著他的壓抑與宣洩。
話止於此,雷崑崙頓了一頓,語氣急促了幾分,又虛弱了幾分:“少爺,我敗了,我沒能護住她,卻反倒叫她來護我——”
“我眼睜睜看著十幾把刀劍刺進她身體裡,刺穿了她,直刺到了我的皮肉上,她背上,肩上,全是血。”
“我卻沒有辦法。”
“我恨——”
“我從來都這般無能。”
“少爺,崑崙來世再給你做牛馬。”
他的話音驟然停歇了,冷蕭連喚了他幾聲,他都沒有答應。他已沒了呼吸,沒了心跳,沒了脈象。
他死了,心死了。
冷蕭一言不發,身前懷抱著時靈曦,背後又將雷崑崙背起,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去,無一人攔阻。
他尋了一處隱蔽的草窟窿,將雷崑崙放了進去,將時靈曦放在他身邊。
“何必等來世,替我好好護著靈曦,等我回來。”
“黃泉路上且慢走,等一等後來人。”
他的身影及話音如微風擾了薄霧般消散了,再不留一絲痕跡,只有月色下,長階上,一道一閃而逝的劍芒。
夜色濃,萬籟俱寂。風正冷,霜也寒,露也重,人倉皇。
不知哪間房裡首先傳來一聲慘叫,驚起了所有熟睡的大小鬼類。
冷蕭緩緩收了劍式,他所使的,正是落花無意隨流水,彩蝶相離映餘暉。只是出手卻不重,在人血液流乾之前,絕不會死。
他不知匪首住在哪一間房,甚至不知今日匪首尚且還在不在島上,沒有什麼比這樣的方式能更快的解決問題了。
或許,是他怒了,恨了,才也變得如此偏激了。
秋實島渡口僅三條大船,全被他解了繩索,放歸了海上,這些海匪,全無可逃的。
“怎麼回事!”
任下方喧譁,冷蕭高高站在簷角小獸上,眼睛從一條條人影身上劃過,如一頭野狼,在靜靜數著它的獵物。